聂耳在郴州的105天
聂耳(1912年2月14日~1935年7月17日),原名聂守信,字子义(亦作紫艺),云南玉溪人,中国音乐家,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义勇军进行曲》的作曲者。全国文联原党组成员、北京国歌广场组委会副主任邓兴器先生(永兴人)曾告诉我:“云南方面传来一个信息,说是发现聂耳曾到过郴州。”其后笔者赶赴昆明,果然见到聂耳故居布展了他在昆明、郴州、上海、日本度过的四个人生阶段的内容,其中他在郴州时的军装和信件格外引人注目。
转眼间到了1929年,聂耳在1月1日记下自己的感触: “木叶渐落,凉风入户的秋天,现在已经过完了。冰雪森严的冬天早已摆在面前。”4日他感叹: “我已知道我的事业,我的希望,都同冬日的积雪遇到日光消溶了;夏日的游丝,遇到罡风飘逝了。”6日又叹: “以前的一切希望,现在只是投入失望的海底。”这些感伤的颇具才气的文字,表露了这个刚出家门校门的敏感少年,心理尚在成熟,故起伏难定。一个类似 “愤青”的文艺少年,鲜活地立于我们面前。
现实让聂耳明白 “理想是直线的,但事实是曲线的”,16军原来在昆明招兵时所宣传的 “革命”包括 “进军事学校”等,与现实似乎渐行渐远。
聂耳人在郴州,心则时常挂念数千里之遥的母亲,26日上级长官知道聂耳会几种乐器,派两个勤务兵请聂耳去演奏。聂耳去后晚上记下 “今天我到便所 (厕所)去,经过士兵的讲堂,发现在黑板上写着:鸦会反哺羊跪乳,犬能受贼抱主人;父母养我几十春,不知何日报恩情?”他读后流了泪,怀着愧疚的心理给母亲写了一封10页纸的长信,告诉自己离家想法及在军中情形,安慰娘亲,要母亲不必为他担忧。信末落款 “你的老儿子 守信跪禀”,落款的 “守信”是聂耳本名。
相对于春城昆明来说,地处南岭北麓的郴州因五岭阻隔南海暖流,冬春容易下雨。1月31日他记: “多雨的湖南,伴着我流泪;卑湿的湖南,伴着我忧郁。异乡作客原是不堪忍耐的,况且又是在这种卑污下贱的生活里——更是不可多日逗留的。我时常这样想,看花的时光,故乡总比客地好看,比客地来的赏心。”本来,让一个17岁的新兵做连队的上士文书,处境已比其他学生兵强,但因聂耳的艺术气质与此不符,所以他心境欠佳。那么,冷雨天气的郴州,对于心情郁闷的聂耳来说,自然就不如四季如春的昆明、玉溪了。
2月6日他用英文记道 “我有时想念她”,这是指昆明女友袁春晖。
2月7日不同寻常,他在日记中写道:“todayismybirthday(今天是我的生日),十八岁快在眼前了。年光总不可倒流,我的青春渐渐地消蚀,斟满了少年的苦酒,在眉峰紧蹙之中,慢慢地吮吸下去。”聂耳生于1912年公历2月14日,农历则是头一年腊月28日,1929年公历的2月7日,正好是农历的腊月28日,按农历,这一天,他正好年满17岁。就这样,离开母亲和故乡的聂耳,第一次在外地度过了自己的生日,在郴州满了17岁。过一个年头大一岁,知事也多一些。短短数言,可看出他的人生紧迫感与责任感,生日过后,聂耳撰写了 《薄暮》、 《碎煤》等短篇小说,并构思从军郴州的长篇。
这时,新兵聂耳会乐器的名声,全团传开,12日记 “自从到团长侄子处弄乐器后,认识了所谓美术学校的首美。今晚正在闲谈时团长(137团谭秉良)命两个勤务兵来请去弄乐器,因略有伤寒(注:伤风感冒而已)未往。”他在郴州结识的名叫首美的青年美术爱好者,家住裕后街马家巷。
他还给二哥聂子明写了10页纸的长信,信中对二哥说: “你不要以为我是消极的,我并不消极。我的英勇、我的热血,还是继续地沸腾着,决意向着光明的前途上走去。”聂耳在信中介绍郴州的情况说: “郴县地方气候很冷,雨水又多,我们到这里两个多月了,只见过两三日日光;交通在从前没有什么便利的,不过是湘粤必经的一个要冲;现在已有汽车可以通到衡阳,渐近长沙。从这里到广州有六天旱路,一天火车。郴县——良田——塘村——九峰——罗昌——桂头——韶关 (火车)——广州。谈到这里的文明进步,是无所谓的,可以说无文明之可言。拿玉溪来比较尚不及玉溪的二十分之一。由此你可想见了罢!”处在17岁花季的聂耳,对当兵郴州的生活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郴州地处南岭北麓,冬春北方寒流南下被五岭诸峰拦挡,所以雨水多而湿冷。他告诉二哥,在郴州写的信件和日记 “它完全是我感情的流露,眼泪的结晶,请兄和 (为)我将它好好保存。”
到了3月,9日记: “国耻的意义:1、帝国主义的侵略;2、国内军阀之压迫。”在思考自己的前途命运时,他关注大局,忧国忧民。
经过一段时间,聂耳报考军校之事有了点眉目。上峰将16军军官团编遣在第八路军总部 (后撤销,抗战时将此番号授于改编的红军)的军官学校,他认为这是一个机会,可以随团入考军校。经过一些同乡帮助,原下令新兵一律不见的范石生军长,破例接见了聂耳。经过交谈,范将军认为聂耳是个真正的爱国青年、可造之材,不但接受了他报考军校的请求,而且愿保送他去黄埔军校深造!
聂耳欣喜若狂,没想到郴州成了他的福地,27日他回顾了头一年年底到郴的过程:“4/12海防轮船,5/12航海,6/12航海,7/12自香港赴广州轮船,8/12广州云南会馆(抵穗后住地),9/12韶州 (坐火车,粤汉铁路当时只修到韶关),10/12桂头 (徒步行军,韶关北面),11/12罗昌 (即粤北乐昌)。”
3月28日他同一批军官团成员 “自郴起程”,4月初抵广州,他立即持范石生将军的推荐函去黄埔军校。校方一核查,这小伙子尚不具备入学资格:不满18岁,不是军官,范将军推荐也不行,只能发给路费遣散回原籍地,让他日后达到两个条件再报考。聂耳投军理想结束,但经郴州军旅生涯的百日磨练,他身上的学生稚气已然消减,少年青涩正在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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