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应时:二郞打水
凤形湾是个山青水秀的地方。可老天爷在构建“山青水秀风光好”的同时,同样构建了“山寒水冷气温低”的恶劣生存条件。凤形湾的苦难却像那打不尽的井水。
二郎就生在凤形湾长在凤形湾。父亲为了让二郎脱离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拼着老命想尽法子缴二郎上学。没想到高中还没毕业,二郎爹去山上砍树,被突如其来的一条大树袭来,嘴巴子削了半边,没说上半句话,带着满眼遗憾去了。二郎妈哭得死去活来,差点把眼睛哭瞎了。飞来的横祸把二郎的大学梦击得粉碎。
二郎辍学了,孤儿寡母过着苦日子。二叔去西华山挖钨砂发了,回家娶了媳妇,建了房子,让二郎好生羡慕。在一个漆黑的夜晚,二郎像老鼠一样溜进了二叔的家,怯生生的样子感动了二叔。
“掏金”的日子虽苦却也甜,当一笔笔汇款从邮局寄来,二郎妈又有了往日的笑容。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在一次塌方事故中,二叔死了,二郎虽捡回了一条命,但却落得个终身残疾,成了瘸子,二郎成了名副其实的“二郎腿”。
毕竟多喝了几滴墨水,二郎凭着一种“圆键用拧,方键用按”的蛮劲,干起了修理。穷乡僻壤的家什并不复杂,不久,二郎敲敲补补还真方便了不少人,还真小有名气。
日子在无奈和庆幸中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要娶媳妇的年龄,众亲邻好心说合,一个个女孩看到了他的“二郎腿”却找各种不是理由的理由婉言而退了,二郎与影子相伴,二郎还是二郎。
一日,离二郎挑水的小路不远的一栋茅舍内来了个缝衣还带徒弟的姑娘,据说风姿绰约、艳丽无比。凤形湾的小伙子闻香而动,有事没事总往茅舍里转。可姑娘却矜持得如同圣女,不显山不露水。
二郎也经不住心里有只小兔在跳,总想一探那茅舍里的风景,可每次一想到自己那无奈的“二郎腿”,只好远远地望着那茅舍无奈地摇着头。
夏天的天气是小孩的脸,说变就变,刚才还是阳光灿烂,转眼却是乌云滚滚。二郎挑水在离茅舍不远的小路上走着,一阵雷阵雨辟头盖脸泼来,二郎急跑到茅舍檐下躲雨,桶中的水淌了一大半,那一俯一仰鸡啄米似的样子,正好被那缝衣的姑娘一览无余。
“二郎打水前俯后仰乱摇铃。”姑娘说毕,引得众姐妹大笑,全然不顾二郎已成落汤鸡。
二郎想,骂人不揭短,我从不惹别人,今天怎么了?你好好一个姑娘家,为何要幸灾乐祸?可又能怎么样?一个男子汉去骂她两句娘?这妞看来还有点文化,不然说不出一句像“下联”的话来戏我。也许不打不相识,我何不回她一句。
看到姑娘踩着缝衣机一脸欢笑,二郎不知从哪来了灵感,像大公鹅拖长了声调:“织女穿梭手摇脚踏鬼打筷。”
众姐妹大笑,一朵红云飞上了姑娘的脸颊,很快弥漫了耳根。好久,姑娘柔柔地说:“二郎哥,我……我不该损你。”
“没什么。”二郎哥挑着那两半桶水一俯一仰扬长而去。
眼看没戏了,却好戏在后头。很快,二郎打水“打”来个媳妇的新闻在凤形湾传开了。许多场合,人们窥见那“织女”果然像一只快乐的小鸟攀上了二郎的枝头,凤形湾的空气里飘满了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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