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俊文:寻访行将消失的土法榨油文化
古人说:“早晨起来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油是每户人家必不可少的物质。油是太阳的血液,大地的精华;油是人类六大营养物质。油与人类密不可分,息息相关。
在那没有电的农耕时代,人类为了生存所需的油,除了从动物身上猎取,还发明土法榨油,从植物上去获取。如今,电动机械榨油如火如荼,原有的土法榨油行将消失。
传统油作坊搁置,被淘汰的木油榨无人问津
时代的发展,我们明显地感到,在优胜劣汰的竞争中,传统的土法榨油完全败下阵来,已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家住桂东县三洞乡三洞村红光组老塘倒,今年69岁的黄家豪是他家第三代油匠。知道笔者的来意后,便与妻子拾掇起堆积在老油槽作坊的柴垛、原木、禾桶缸等杂物。使劲忙了一阵后,便捡开了一个豁口。只见辛苦了一辈子,如今歇下来的木油榨,横躺在那里,布满了灰尘,黑黑的,极像一具棺木,也似乎等待着“寿终正寝”。唯一可以证明木油榨的是,粗壮的杉原木中间开了个矩形的“窗口”。
木油榨为一截完整杉原木,长4.3m,围径2.55m。矩形窗口:长1.24m,宽0.17米,进深0.75m。榨槽里内空成圆形,直径足有一尺。槽底有一小孔贯通,用于榨油时流油。
黄师傅饱含深情地介绍:榨油坊、榨油工具是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爷爷打造的。爷爷黄锡纯,1978年过逝,享年84岁。据说,当年为了这筒杉木,爷爷请了几十个人,从深山老林拖回来。又花了个把月,在树躯干中心,剜空成榨槽。槽内可装十七八个木梓油饼。家中在民国时期就榨油,直到1958年。大跃进时,榨油房和榨油工具像自留地、耕牛一样,无偿的划归了集体。由生产队榨油,收入归集体。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他用招标的方式,让它再次回到了家。
黄师傅告诉笔者:每逢秋季,油茶籽下山后,远近的村民,也有十几华里的竹坑村的群众,便会挑着木梓仁来榨油,热闹的似过年样。1987年以后,榨油工具这里破,那里坏,加上新型榨油机问世,这种传统的土法榨油就歇下来了。如今水车、碾盘没有了,木油榨已闲置。再没有往昔榨油气象。
外表粗犷,设备简单的土法榨油浓缩了祖先古老的农耕文化和民间手工技艺。
黄师傅对土法榨油,也是个“老把式”。他对榨油用一种恬淡的语气娓娓道来……
榨油除了房子,其主要工具有:水车、碾盘、木甑、灶、铁箍、木油榨、撞锤、釜、木盆、油缸、稻草垫等。其榨油有四大工序:碾盘碾细木梓仁、釜甑受蒸、踩制木梓油饼、木榨取油。虽然全部程序全靠手工完成,但却蕴含着技能、技巧和技艺。
桂东不像北方有驴和马来拉动碾盘,但桂东水能资源丰富,有大小河溪133条。勤劳智慧的桂东人为了省力,利用水车来运转碾盘。
榨油水车,可谓源远流长,其基本原理跟灌田的水车一脉相承。不同的是增加了一条连接杆,连接杆又与碾盘衔接。从河溪里引水到圳里,水圳哗哗的流水冲到水车的兜兜里。水车转,碾盘转,水大,碾盘转得快。操作碾盘的人,只要把握“火候”,匀称添入焙干的木梓仁,碾成匀称、细腻的粉沫就行了。
釜甑受蒸,跟我们平常用木甑蒸饭差不了多少。不同的是不盖盖子,要让木梓粉沫过齐热气,判断是否符合要求,可用手去触摸。
踩制木梓油饼,既是苦力活,又是一项技术活。为避免踩踏时木梓粉流失,可将圆形铁箍模具放进一个木盆里,在铁箍内安放一个事先制做好的似笊篱样稻草结,匀称散开稻草结,把过齐了热气的木梓粉沫倒进去,用稻草包起来,踩踏成木梓油饼。俗话说:“包枯没得巧,靠的一把草”。踩木梓油饼时,草少了会走失木梓粉,草多了会裹油,影响出油率。因此,踩制过程“只能烫脚,不能凉枯”。这一工序,要踩得好,踩得匀称,踩得及时。当然,还要注意脚的卫生了。
木榨取油是最后一道工序。三四米长,直径15公分左右的撞锤从屋梁上吊一根木梓钩牵引,既要考虑牢固,又要有活动的余地。为了撞锤耐用和出力,在撞锤一头包上铁皮。榨油楔子(俗称“行坚”)要安插好,为了卸装方便,可别忘了安插一个倒坚。为防止木梓油饼(油坯)弄坏,还得装上圆形木板和四方形木板(俗称“狗脑”)。
撞锤击楔榨油只能“打打停停”,急不得,每次撞击需仔细观察,判断确定力度。最后,看到槽底油孔不流油了,就标志“工作”结束了。
木油榨等工具是物质遗产,而土法榨油技术是非物质遗产,都渴望申请遗产保护。
艺术总是存活于生活之中,离开了生活,艺术也随之消亡。老式榨油机,这种民俗实物,行将销声匿迹。但是,作为见证了一段人类文明历史的榨油工具,负载着祖先智慧的草耕文化不应当流失。当撞锤撞向铁楔子,发出“咚—咚—咚”粗犷的木榨声时,正是榨油民俗文化技术和技巧的呐喊。这种粗笨的东西,所蕴含的文化艺术价值,人们极易忽视。进一步开掘和打造,让它插上文化翅膀走进农博馆,走进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范畴刻不容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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