郴州人吃盐有过的两场争论
谁会想到吃盐这么一件小事,还会引出两场争论。
那是清朝康熙年间的事了。郴州人,自古以来就是吃淮盐。元朝至正末年,陈友谅占据武昌,吴楚交通受阻,淮、扬的盐运无法来两湖。元两行省平章也儿速吉,提出“通粤盐于衡、永、宝三郡以便民,且征其课以赡军实。”郴州属衡州府,于是郴州人开始买粤盐吃。明朝政权建立后,又恢复吃淮盐,直到隆庆年间,近两百年的时间。隆庆五(1571)年,福建苗民银豹等起兵反明朝,朝廷命两广会剿,广东巡抚殷正茂要求销粤盐于衡州等三府,以充军饷。郴州人又一次回到吃食粤盐的日子。清朝初年,因为两广尚属南明政权,粤盐不通,淮商仍寻行盐旧地,郴州又食淮盐。清顺治十三(1656)年,广西巡按请衡州三郡仍食粤盐。顺治十七年,“粤省官商卸责,将盐引税课责之楚官楚民。”从此开了“盐引”之争。
引,是明清时一种征收盐税的一种单据,按引计税。本来每包180斤,每十五包为一引。但广东连州星子埠的盐商,却拆包改装,160斤为一包,十四包盐为一引,。康熙二(1663)年,“连州创立分销之引目,混扯楚属,催令招商认引。”连州知州刘谷,将星子埠的2318道盐引分给楚属1614道。由于引多难销,衡州三府官吏因此而考成难以合格,被免职、降级的人不少,罚款的是常事。老百姓也因吃盐有税,盐价增高,每斤盐由原来的一分银涨至三分,官民都不堪其苦。康熙六年,衡州、永州、宝庆三府的老百姓,公推周学恩进京告御状,得到准许恢复供应淮盐。而郴州地邻粤北,仍食粤盐。当时任巡抚偏沅等处地方兼管粮饷、工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副都御史周名南,于农历八月初六日,令湖南布政司调查有关盐引情况。八月十九日署湖南布政司事、分巡靖州道佥事李世铎即依据桂阳州、临武、蓝山、嘉禾的士绅联名公呈回复周名南,周名南当即写了一道奏疏,明白肯定“历代旧规,乃系连州行盐之地,实无盐引分销之例……连州以督销不力,卸其责于邻封。”还大提特提楚官楚民的困苦,言辞恳切。康熙当即批给户部奏议。户部却认为“既分食粤东省连州、韶州之盐,自应分销二州之引。”还指责地方官“推诿考成,任意抗玩。”于十月十六日上疏。康熙看后,认为“恐穷民愈致苦累”,于十八日发回户部再议。这事还没很好解决,康熙十一(1672)年,粤商吴振民等因课税缺额,诳称楚属盐引没销完,康熙八、九、十,三年之内未销引共8351道,致使堆积盐116914包,企图嫁祸于楚属。次年正月,桂阳杨志万和临武胡黄昌、蓝山陈逢斌、嘉禾李贤世等老百姓,先来了个私访,查得星子埠并无堆积场垣,盐店数十家,存盐总共不足900包。然后于正月十一日,参与有连州姓刘的知州和临武县知县洪鼎复参加的四州县会议,逐户挨查,填注清册,也只得13998包。足够桂阳、临武、蓝山、嘉禾四州县销十一年。事实俱在,粤商气丧计沮,广东巡抚这才和湖南协商减引,桂、临。蓝、嘉每年共销引650道,比原来的2750道减少了2100道。这场长达12年的争论,总算画上了郴州人并不完全满意的句号。
到了康熙四十六(1707)年,因牛头汾设埠的问题,又引起一场争论。按惯例,郴州、宜章、永兴、兴宁(资兴)的食盐由乐昌西河埠商人供盐,桂阳(汝城)、桂东、酃县由广东仁化的成口埠头商人供盐,桂阳州、临武、蓝山、嘉禾,则由连州的星子埠供应。正月十六日,老百姓邝义豪、秦良富等联名请求恢复牛头汾盐埠。牛头汾紧傍武水,船通乐昌,本是一个小市镇,私盐买卖甚嚣尘上。邝义豪等向州县提出星子埠的盐,俱系小民挑运零卖,以道路计,临武至星子相距60里,都是坡陀山岭,践履维艰。而县城至牛头汾仅只30里,兼有溪水行船,直达县城南关。让牛头汾正式成为官盐盐埠,可杜绝私盐买卖,有利于课税和考成。巡抚都察院于是令桂临蓝嘉四州县的州县官调查并提出建议。临武知县蒋元楷自然赞同这个建议,蓝山知县尹秦认为星子距蓝山城180里,牛头汾至蓝山城90里,牛头汾设埠,“有益于民,无碍于课。非独无碍于课,而更益于奏报”。嘉禾知县陈祥祚则认为“销食连州星子埠盐成例己久,牛头汾之于将来难以悬揣。”五月十五日,以知县管理桂阳州事伍士祺,综合三个县的回复,提出“视四州县于地为适中,小贩之买运既属便捷,盐之到埠者,更有引目可验,则私盐无从透入。”请求上级批准。
桂阳的一州三县,于康熙四十七(1708)年正月十五日,向广东巡抚都察院提请将由星子埠供应的盐,改由乐昌溯武水到牛头汾(汾市)设埠供应。理由是“因乐河带水直达其地,路途虽远,而舟行安便,盘驳虽烦,而脚费简省”,并提出与郴、宜、永、宁八州县“由乐河运盐,彼此无碍。”伍士祺更明确提出“一、星子至桂阳州城240里,牛头汾至州城90里,近150里,每担盐省脚费三钱;二、牛头汾离县城近,缴票验戳不需时日,可免延迟受罚”。但郴、永、宜、宁四州县官商则提出反对意见:永兴知县提出“临蓝等州县以陆路跋涉,请更运道。深恐搀越行私,将必充斥宜界。且与兴、永等县,俱由陆路肩运,逾山越岭之劳在所不免,未便以陆路艰难之说,忽更永定章程。”兴宁知县则肯定“变更道途,郴属官商咸受其害。”宜章盐商李华生诉说“临蓝与连接壤,转输最易。今舍近行远,避逸就劳,明系变乱章程,希图罔上行私。”乐昌盐商谭允中则称“假道入境,势必卖私”。宜章知县于是借李、谭二人之说,认为“各计久远,不可执一”,提出如果准临蓝盐运行水路,要求“将引盐缴报白沙,查验押催出境”。还有段廖裕、李坤吉等盐商纷纷向郴州呈控反对。郴州知州更耍滑头,回复为“如谬谓桂临四属之请不当,依是失同僚协济之好,如谓桂临之请可从,万一壅滞搀越,致他日聚争不息,饷课贻误,追究莫及,又谁任其责?”巡抚都察院认为“楚省州县议既不一,不若仍循旧辙”。郴、桂两州于是邀约两州商人再议,最后达成若八州县之盐陆续到达乐昌,则“挨次雇船装运”,倘一齐俱到,则“先由郴、宜、兴、永雇运,而后运桂、临、蓝、嘉之盐”的协议。而乐昌方面却又提出“船只不多,骤难雇觅,船价增贵,商课因之阻滞盐商未见其利,而民已受害无穷。又船户水手夹带私偷,停泊驳运之时,难免卖私充赚。将来引壅饷绌,致碍考成”诸多理由。后采用置船设卡等措施,才使得桂阳四州县的盐运改由武水河运输得以批准。牛头汾埠得以于康熙四十七(1708)年五月设立,并于水东设分埠。开始时,牛头汾埠有盐店99间,水东分埠91间,后改为牛头汾49间半,水东45间半。盐埠成立后,官吏们不时索取,乃至读书人外出赶考、考试及第归来,都要赠送,一般得好几十两,甚至几百两银子。商人获利越来越少,甚至亏空关门。到清咸丰四(1854)年,两埠都停办了。桂临食盐又得从星子肩挑脚运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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