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看到“海市蜃楼”，却发现—戚继光与郴州之关联
“八仙过海”之地，也是《西游记》、《红楼梦》等名著描述过的山东蓬莱，因生发特殊气象景观“海市蜃楼”，享有“人间仙境”的美誉。1995年夏天，我虚任全国体育训练基地协作会秘书长，赴山东青岛射箭足球基地开全国基地工作年会。热情的东道主颇知东西南北代表们的心思，会后安排大家经烟台到蓬莱市一游。这一游就游进了仙境：蓬莱阁，浮动于仙气之中；八仙宫，座落在海滨之上；田横山，险立仙岚之侧；水城，插入仙雾海天之间······。
驻足碧浪轻拍的海岸边，我向大海观望了很久，“海市蜃楼”的奇迹没出现，却另有吸引人的信息弥补这一缺憾。导游告诉我们：明代民族英雄戚继光曾重修并驻守过水军基地蓬莱水城，蓬莱系古登州府的治所，戚继光故里就在蓬莱老城府前街。于是转过兴头，前去拜访观瞻。
不料这一去，我与别人的收获有了区别：在那条俗称牌坊街的东西两端，相隔138米，竖立着两座大型牌坊，都是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东为“母子节孝”坊，西为“父子总督”坊。两座石坊同建于明嘉靖四十四年(1565年），均系四柱、三间、五楼、三檐多脊石雕牌坊，由花岗岩雕凿而成。高9.5米，宽8.3米，象山岳一般巍然耸立，构图生动，镂雕精美，气派大而丰赡。
东面那座“母子节孝”坊是朝廷为褒扬戚继光的祖母和他的父亲而立。戚继光的祖母闫氏，24岁守寡，靠纺织度日，抚养孤儿，使之成人成才。戚继光的父亲戚景通，因孝顺、德义被地方荐举为孝廉，官至京城神机营副将、山东备倭总督，为明王朝献力颇多，又因心念老母，辞官还乡侍奉，受到朝廷旌表。牌坊中间额书两行字，上行为“旌表赠特进荣禄大夫中军都督府右都督戚宁妻一品夫人贞节闫氏”、下行为“诰赠特进荣禄大夫中军都督府右都督荐举孝廉戚景通”。牌坊上部分三层雕刻：上层是“丹凤朝阳”，中层早已毁坏，底层是“麒麟与凤凰”；西上层是二龙戏珠，中层是“南海大士与八仙”，底层是“狮子滚绣球”。
西面那座“父子总督”坊，是朝廷为表彰戚继光抗倭和他父亲的功绩，在戚继光37岁尚还在世时所建的。上下也分三层雕刻：东上层是“二龙戏珠”，中层是“戚继光征战图”，底层是“狮子滚绣球”；西上层是“凤凰穿牡丹”，中层是“鱼龙变化”，底层是“麒胗敕锘恕薄”。牌坊中间额书两行字，仰头慢慢读取，上行为“诰赠骠骑将军护国都指挥使前总督山东备倭戚景通”；下行为······突然眼前一亮，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下行竟出现一个“郴”字！全句为“镇守浙福江广郴桂总兵都督同知前总督备倭戚继光”。再定睛一看，没错，确实是个“郴”字，“郴”字后面还连着个“桂”字······
可惜我当时带的是傻瓜相机，牌坊9.5米之高，名衔石刻板下层的镂雕又高凸，拍的照片，角度、光线都很难达到理想效果，回来冲洗放大后竟无法看清“郴”字，此事只得放下。以致于到后来，连我自己也有点怀疑当时有没有搞错？
因为如果牌坊上没有“郴”字，就很好理解，那就是“浙福江广桂”，说明戚继光曾是镇守浙江、福建、江西、广东、广西这五省的总兵都督。可是，在广东广西两省的代称字中间，偏偏出现了“郴”这么个州一级的简称字，这样，它后面的“桂”字也就不会是广西省的代称，而应该是桂阳州的简称，合称即“郴桂”，一个地区。这对于郴州来说，不啻于一个重要的发现。要知道，戚继光可是驰誉国内外的中华民族英雄，但他当年一直是驰骋东南沿海抗倭寇打海盗，奔走京畿督修长城，北镇蓟州威慑鞑靼，怎么会与湖南的郴州扯在一起？而且导游宣传图、导游对“父子总督”坊的说明中，没有关于“郴”字的说明·····
时光，毫不理会人感受地从我的身边悄悄溜走。转眼，10多年过去了，一天晚上从电视新闻中看到对蓬莱的报道，猛然想起上述悬而未解的问题，当年因种种条件受限，没把戚继光牌坊上的“郴”字真正弄清，现在科技如此发达高明，应该有条件了。于是我满怀信心从电脑进入蓬莱。你猜怎么样？
似乎高兴得太早，网上百科名片对蓬莱“父子总督”坊上戚继光和他父亲戚景通的衔头，显示为上行“诰赠特进荣禄大夫中军右都督指挥使前总督山东备倭戚景通”，下行“镇守浙福江广桂总兵都督同知前都督备倭戚继光”，没有“郴”字，心凉若冰······但不能气馁，我坚信自己10多年前没有看走眼。
点击蓬莱旅游网,再查。似乎不容乐观，“蓬莱景点”栏目中，“戚氏牌坊”、“戚氏牌坊旅游景点”虽介绍颇细，但无戚继光的官衔文字；在“戚继光故里”等栏目，说明更简单了。
又找“夏季旅游 人间仙境——蓬莱”的栏目，总算有详细文字“戚氏牌坊 共有两座，位于戚继光祠南侧约100米，牌坊里街东西两端，东为‘母子节孝’坊，西为‘父子总督’坊······‘母子节孝’坊中部额书‘旌表赠特进荣禄大夫右都督戚宁妻一品夫人贞节阎氏’、‘诰赠特进荣禄大夭中军都督右都督指挥使前总督山东备倭戚景通’······”这应该有了、准确了吧？简直是带着感恩的心阅读，却继续失望，因为接下去‘镇守浙福江广桂总兵都督同知前都督备倭戚继光’这名衔中没有“郴”字。看来，只好承认自己记忆错了，唉······
不，不能唉，栏目还没查尽，还有“蓬莱政府门户网站”没查，马上点击。详细文字出现：“ 蓬莱仙境，人杰地灵，有史以来，这里出现了不少著名人物，戚继光就是其中一位佼佼者。他是大家所熟知的民族英雄，集抗倭名将、军事理论家、将帅诗人于一身，功盖千秋，名垂万世。为了弘扬戚继光的爱国主义精神，蓬莱市委市政府于上个世纪末对故里进行了保护性的开发建设，2000年全部竣工对外开放。戚家牌坊：······西面这座‘父子总督’坊，是朝廷为表彰戚继光和他的父亲的功绩而建的。牌坊中间额书：‘诰赠骠骑将军护国都指挥使前总督山东备倭戚景通’、‘镇守浙福江广郴桂总兵都督同知前总督备倭戚继光’。” 嗬，戚继光的名衔中，“郴”字赫然在目！
我从电脑椅上跳起，再坐下查图片，费尽一番心机，终于找到：“父子总督”坊上，戚氏父子名衔分成上下两行，字数相等，排列齐整，上行为戚继光的父亲戚景通的官衔名，22字“诰赠骠骑将军护国都指挥使前总督山东备倭戚景通”；下行为戚继光的官衔名，也是22字“镇守浙福江广郴桂总兵都督同知前总督备倭戚继光”，“郴”字在右起第7字（见附图），第8个是“桂”字。
考戚继光史料，可知1565年春，37岁的戚继光继平息浙江福建倭患后，又剿平广东倭寇、海盗，他在《凯歌》诗吟道“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杀尽倭奴兮，觅个封侯。”功莫大焉，于是朝廷造牌坊以为文臣武将树榜样。至于名衔，我认为是他当时的浙江、福建、江西、广东四省衔头不变，同时新增了湘南郴州、桂阳州的防务及职衔。因为郴桂地处湖广分水岭南岭地带、连接湘粤赣桂四省，历朝寇盗争夺不停，民众起义不断，地理、军事、交通、物资集散、军粮运输的位置十分关键。在他之前，王阳明就曾奔波巡抚五岭郴州，率军至桂东、宜章、郴县，镇压瑶族龚福全起义；朝廷需要借重戚继光之大名才干威慑安抚一方。
万历十一年（1583），56岁的戚继光移防广州。这是因为他受首辅宰相、改革家张居正的欣赏重用，引起小人妒恨，在张居正逝后“功高获谤”受排挤，调驻广东总兵都督,又可以屏重兵在握的他于中枢之外。尽忠国事三个年头后，他在1585年冬回到山东故里；又两年后，60岁因辛劳过度而逝。郴州、桂阳州在他的威名防卫之下，老百姓有幸度过三年的安逸日子。三年中，戚继光应巡视过郴州这一方山水。其“岐路驱驰报主情，江花边月笑平生，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横戈马上行。”的七绝，就是将军锐目骏骑纵横南岭的写照。
“父子总督”坊，下行文字为戚继光名衔，右起第7字“郴”，第8字“桂”。
戚景通、戚继光“父子总督”牌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