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岭郴州龙传奇
“海为龙世界，云是鹤家乡”，咯幅对联出自湘籍“世界文化名人”“人民艺术家”齐白石。不过呢，在齐老家乡湖湘，最南面的郴州反倒是“岭为龙世界”。
此话总么讲？听唐代文豪韩愈的，他写把唐玄宗敕封的“元妙真人”、郴州苏仙岭名道廖正法的《送廖道士序》中，惯得个哇：“郴之为州，在岭之上。”
确实，郴州咯地方在南岭山脉北麓。跟北方山城不同，它群岭峻峭、山峦起伏，江河溪涧纵横交错，湖泊、深潭、池浦、水荡星罗棋布；春夏暴雨，常酿成洪涝灾害；夏秋日头，易形成旱魃肆虐；凡此种种，先民畏惧为龙王逞威，不是叩求老蛟息怒，就是祈拜虬神降雨。我中华民族本来就崇拜龙，信奉龙图腾，自称“龙的传人”。年岁蔸脑壳一长，水中龙、旱地龙、东南西北龙的神秘名堂，就从山水州城龙的传人们嘴巴里念出来，咯一辈子流传到那一朝堂。
比较外面码头，郴州的龙传说蛮有听头：上古神农率犀牛斗恶龙、汉代苏仙的鹿与竹杖化龙、隋唐陷池潭龙女与柳毅、唐代曹英雄变白龙射北湖黑龙获封“惠泽龙王”、南湖龙泉塘龙泉姑娘与金篷龙船、龙骨井、龙门池、龙船头，和民俗“搅龙湫”“牛头龙”的讲究，咯还不包括莽山小青龙等，而且都蛮传奇。我咯里要讲的，是蛮多人冇太熟甚至冇听过的3户人家与龙之间的奇异名堂。
咯3户人家都姓曹，先哇《永乐大典》中一则“烹鱼破釜”的故事，它来自北宋秀才刘斧的《青琐高议》一书；刘斧的父亲当年做郴州监狱官，小刘随老爸到郴州打了一转听到这个传说，赶忙写成《陷池，曹恩杀龙获天谴》：郴城北郊一户叫曹恩的人家，儿子捉到一条三四尺长的大鱼，等于现如今1米多长的“精怪”了。曹恩不管三七二十一想煮熟好闷酒，但刚一放进大锅里，锅子就发响倒地；他用力搂起鱼又放落，铁锅突然烂刮！他还不默神，硬要煮起来吃。冇隔一下，怪云如墨起岭上，雷声隐隐吓死人，曹家突然起火，他打飞脚逃，屋就陷下去成潭！官府抓起他公审，判实他：心跟虎狼一样，为饱自家嘴巴，持刀行凶把神灵当泥巴，惩罚死不脱！就捆起咯卵仔，丢进陷池潭淹剐他。因为人人都默神那么大的鱼，要尊作龙养护好。看呐，千多年前，老祖宗们就晓得生态保护了。
刘斧的名著《青琐高议》还有一篇来神的，《梦龙传》，讲郴人曹钧。他先祖当过刺史、节度使，后子孙们分家立业，晋代以后，老家郴州南湖即西湖又名龙泉潭的田土，一直是封赏把他屋里。所以盖书院办学堂藏书万卷，蛮多人来求学学业都有成。教书的曹钧为人慷慨，常和朋友三四泛舟湖潭，吟烟啸月。一天他睡在船上，梦到一个白衣老头拜访他：“我不是人，是郎君潭中的龙。你咯里水源好，清澈滋润，故我舍不得走。你人勇义，爱救危扶困。明日午时，陷池潭龙会来捣鬼，想扁我。我晓得你射箭蛮行，可否相救？”曹钧答应了，老头又告：“到那一刻，它和我都变作青牛打跤，我腰上会绑白帕子，请君眼睛光开些，不要失错。”第二天果然两头青牛在潭边田里恶斗，曹钧一箭射中腰绑青帕子的牛的脚，于是南湖龙胜，赶走了陷池潭龙。当晚，白衣龙在曹钧梦里感谢他，问他有吰么要求？曹钧讲明的：“我咯人不重珠宝钱财，酷爱诗书，只愿子孙不离家乡又有荣光。”白衣龙问他吰么荣光？曹钧哇只求做个州署都头小吏继续办书院，白龙感叹：冇见过惯么守约又要求惯低的人。看，连动物都佩服古代郴州人。怪不得唐朝诗人钱起过郴州时，写诗哇小曹是个保持高节本性的隐逸雅士。
比上两札故事更传奇的，要数资兴碑记乡曹氏老祖宗。从古至今，碑记乡以“独立王国”闻名，是地皮在资兴管辖权属郴县还要免杂税的飞地，凭吰么呢？咯札鬼事几百年都冇搞清，硬到龙年才扯抻。硬要多谢尹长力、尹香力给力，当然还有曹孝竹同志通力合作，挖掘出了藏在《曹氏族谱》里的惊世谜底：
唐开元年间河北真定进士曹子升，奉派郴州刺史。咯个清廉好官，病死在任上，留下孤儿士魁，冇能力把父棺葬回老家。郴州人可怜他母子，帮他葬父在东塔岭，在岭下跟他母子盖房子。曹士魁在郴娶妻生子名代飞。曹代飞从小好道术爱清静，所以长成后迁居郴县乡下半都。建中年间也就是780年至783年间，“龙祟北湖，水沸地震，郴人大恐，募能禳者”，即招募可消除灾害的能人。其实是地质变化引起北湖下溶洞地下河涌出成灾，一条大水蟒把人吓蠢。曹代飞毅然出山，以其武功射剐那条恶龙，为免后灾，制铁格子铁锁压住湖底龙窟。朝廷要提拔他做官，代飞谢辞，只哇明：我所居地小又偏，请批准供正赋免杂税，就算恩赐我蛮多了。朝廷点头，他去世后诏封他“青史王”，靠北湖边盖庙祭祀。
北宋立国时，郴州仍在南汉政权巴掌里。第二年961年宋太祖派张熏、潘美（《杨家将》中戏说为“潘仁美”）等大将征夺，冇想到北湖浩大深广“怒涛汹汹”，南汉政权固守城治（北湖路东、京广铁道西，北街上段，军分区、原市府一带）双方相持数月。张熏等微服私访，土人告诉北湖神青史王的来历，哇惯多年过去了，青史王庙颓像剥，故不灵了，又有龙作祟。张、潘等人醒了脑瓜，“望湖荣祷”。结果当晚“忽见湖面冉冉紫云，军中隐隐闻锁声”，湖中不复扬波。第二天城外洪水退尽，宋军攻取城治，再找到断壁残桓的青史王庙去拜谢；从颓壁间发现一块唐元和年间的旧碑，是兵部侍郎贬任的郴州刺史、也是刘禹锡柳宗元的好友杨於陵撰写的“青史王碑记”。张熏等念及曹代飞“有功于国，有利于民”，上奏宋太祖，敕封其“惠泽龙王”，重修庙宇、立像。于是张熏被委以荆湖南路郴州刺史兼桂阳监监军使的重任，他撰写了《敕建惠泽龙王庙碑》碑文。
日月穿梭到南宋。绍定五年即1232年，曹代飞的后裔到北湖祭祀先祖。眼看271年流水一样漫过，吰么都蛮旧了，他们自家篼钱重修祖公老子的庙和碑。完工后，求郴县县令撰碑文；县令请郴州知州来写，知州又专程登门拜访北湖鸥盟居士。此人是隐居湖边的监察御史、郴籍词人雷应春，后来复出任临江知军、江南东路宪台。那一刻号称“雷北湖”的他，正到湖边吟词“雨老烟荒”“茅亭低压平湖”“有狎鹭驯鸥尚可呼”。但知州一呼，总要把面子，尤其是青史王的半都与郴县、资兴的关系，拖不得了。于是他“敬撰”亲书一文《重修惠泽龙王庙碑》，简洁讲述了洞庭湖郴人柳毅灵济侯庙、北湖郴人曹惠泽龙王庙的来由，韩愈跟北湖的关联，嘉定初年析郴县程水（半都在其中）、资兴两乡复置资兴县的政府行为。咯样，资兴半都还依唐制属郴县、不纳杂税的历史迷案，哇清楚了。我默神，青史王既不回州城又不占县城，他选的宜居之地自然就会被别个喊“半都”了；后来资兴县改半都为碑记乡，也是因为拥有唐宋咯三块名碑。
南岭奥区，3户郴州曹家与龙的传奇，距壬辰龙年，最迟也有1051年之远。而北湖边3块记载青史王的大青石碑，早已消失不见，但它们和千年青史从陈旧脆黄的纸页透出来的清亮光线，依然神圣地闪烁在人们的胸中心间······
张式成，市政协一二三届委员兼文史研究员，中国散文学会、中国大众文学学会会员、市作协名誉副主席，市非物质文化遗产、地名委、城市形象标识、城市雕塑、文物评审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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