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歌岁月话郴州

 郴，一个独特字，一座绿荫城，一串神奇事，一部历史书。在汉字里面，郴字属专用名词，单表郴县、郴州。郴县，随着1995年撤县(市)建区，已经成了历史名词，也成了苏仙区、北湖区人割舍不去的永恒记忆。笔者曾写过《源远流长话郴县》，对郴县作了简略描述，这里再聊聊郴州。

     郴州一词，具有双重概念，其一表示行政区划；其二表示城市。

  郴州之名，最早出现于南北朝。南梁天监初年（502），改郡为州，郴州始见诸于史籍。改州之前，郴州为桂阳郡。郴州既脱胎于桂阳郡，因此，说郴州，必说桂阳郡。

桂阳郡系汉高祖刘邦于汉二年，也即楚二年（前205）为祭奠义帝熊心被西楚霸王项羽逼迫徙都并无辜弑害于郴县而特别设置的。说到桂阳郡，因距今年代遥远，加之史书记载不详，其作用、取名、沿革以及风俗、物产、人物等等无不笼罩着一层厚重的历史迷雾，很值得郴州地方史志、社科部门作专题研究。新中国成立以来，配合城市建设，文物部门在郴州市中心城区周边的山坡上，发掘了近千座两汉至六朝古墓，出土了许多精美的青铜器、玉石器、陶瓷器，特别是2004年原郴州市美术厂家属区由房地产商开发“龙门世家”住宅小区，挖基时挖出14口古井，在对其中2口古井的考古发掘中，出土了216枚三国吴牍和825枚西晋木牍，立即引起了我国考古界的高度重视，各大媒体竞相报道，让郴州着实火了一把。简牍是我国古代文字记载的主要载体，竹为简，木为牍，郴州发现的这批木牍，使我国简牍发现的地点，从北纬28.12°向南面推进了230公里。也就是说，郴州是我国发现简牍最南边的地方。由于西晋王祚短促，战乱频仍，在这之前，全国仅存西晋简牍13枚，且皆墓中随葬品，大都反映祭祀内容，研究价值有限。而郴州这批西晋木牍，全系地方官府档案，专家们形象地称之为“中国目前最早的地方志”，因此更显得弥足珍贵。大量的考古资料表明，当时桂阳郡物产丰富、经济发达、人们生活富庶。萃集古籍中关于桂阳郡的零星记载，结合考古资料，我们大致可以明确以下几点：

  一、桂阳郡的设置，与义帝有关。

刘邦是公元前202年兵围垓下，迫使项羽在四面楚歌中自刎而亡，从而奠定汉家江山的。照理说，汉王朝的纪年应该从是年算起才对。但刘邦却将汉元年定在前206年，足足提前了5年，正好与诸侯会师咸阳，推翻暴秦，于戏下分封，共尊楚怀王熊心为义帝，共议是年为楚元年相同，这表明，刘邦是汉继楚统，以向诸侯们显示自己传承的正统性。这从刘邦登基时，以“义帝无后”为理由也可以得到印证。前205年，项羽促义帝徙都郴县，并阴使黥布追杀义帝于郴。刘邦立即抓住这一天赐良机，袒而大哭，新城发丧，缟素三军，发使者告诸侯曰：“天下共立义帝，北面事之。今项羽放杀义帝于江南，大逆无道。寡人亲为发丧，诸侯皆缟素。悉发关内兵，收三河士，南浮江、汉以下，愿从诸侯王击楚之杀义帝者！”继而将义帝的都城郴县设为桂阳郡的郡首，建陵厚葬，派安国侯王陵、威武侯周勃、临武侯樊哙赴郴祭奠。刘邦尊崇义帝，高举义帝之旗，得到天下拥戴，在政治上取得主动，战略上取得优势，尽管兵微势弱，却屡败屡战，最终取得完胜。可以这样认为，选择郴县作为郡首设置桂阳郡，为义帝建陵祭奠，是刘邦为谋取天下而采取的政治举措，它充分体现了刘邦作为一代杰出政治家所具有的宏才大略和敏睿智慧。

二、郴州市城区作为桂阳郡的郡首，早在2200年前，就已是区域性中心城市。

郡县制始于春秋，成于战国，楚、秦、晋等国最先在新兼并的地方采用。与卿大夫封邑不同，郡县的长官受命于国君，直接向国君负责。而郡辖县，一郡之首，相当于现在的省会。义帝徙都、刘邦设郡，为什么都要选择郴县，这主要得益于郴县特殊的地理位置和悠久的历史。现在郴州的志书，把郴县建县的时间，定为秦嬴政二十六年（前221），其实这是错误的。早在春秋中期，楚成王（前671~626）奉周天子之命，“镇尔南方夷越之乱”时，楚国的势力就远达桂江（又名洭水、湟水、连江），郴县应该就是此时设置的。桂阳县（今广东连州市）也于此时设置。该县北枕桂阳山，南临桂水，山之南、水之北谓阳，桂阳之名由此而来。由于桂阳县地处楚国边陲，扼五岭要津，战略位置十分重要，楚国历来在此驻有重兵，直至秦汉时期也是如此。汉武帝收复南粤国时，伏波将军路博德“出桂阳、下湟水”即是一例。笔者认为，桂阳郡的取名，当与此有关。战国时，郴县属楚黔中郡，秦吞黔中郡，一度将郴县划归苍梧郡，这在里耶秦简中有记载。秦始皇统一中国后，析黔中郡东部为长沙郡，郴县属焉。郴县地处五岭北麓，北控交广，南达湖湘，境内山岭连绵，河流密布，土地肥沃，物产丰富，自古以来人烟辐辏，商贸活跃，以此为郡首，既无立临战火之虞，又有分控南粤国和长沙国之势，刘邦此举，其意可谓深矣。 

 三、郴州现在的框架，是在三国时期奠定的。

刘邦析长沙郡南部设桂阳郡，北面分封异姓诸侯王吴芮为长沙国。桂阳郡最初管辖的范围，大致为今郴州、永州全部，邵阳大部，衡阳、株洲、广东清远、广西桂林各一部，辖二十余县，南北东西均达千里，面积超过当时的长沙国。吴姓长沙国传位五代，历时46年，于汉文帝后元七年（前157），以王吴著无嗣而国除。是年文帝崩，景帝登基。越两年，汉景帝封唐姬之子刘发为长沙国王，是为刘姓长沙国之始。东汉末年学者应劭（约153~196）在《汉书集注》里记载了这么一件事：汉景帝后元二年（前142），汉景帝生日这天，各地诸侯王齐聚朝廷，为皇帝祝寿。诸侯王翩翩起舞，皆衣着华丽，或潇洒，或轻逸，唯刘发穿短袖便装，举着双手在原地不停地转圈。大家看他憨蠢笨拙的样子，都笑话他。汉景帝怪而问之，刘发委屈地说：“儿臣国土狭隘，不足以回旋”。汉景帝怜悯他，以武陵、零陵、桂阳属焉。史家大多采信应劭这一观点，笔者以为不然。理由是：其一、此事正史不载，应劭所言，属于孤证。孤证不取，向来为史家信条；其二、零陵郡不存在。零陵作为一个县，当时还是桂阳郡的一个属县，尚未从桂阳郡划出；其三、汉景帝当朝时，一直大力实行削藩政策，不大可能凭一时兴趣就轻易改变自己的既定方针；其四、现有古籍资料表明，西汉时期，桂阳郡与长沙国都同时存在，而且桂阳郡直属中央管辖。由于与南粤国交界，擦枪走火之事经常不断，因此朝廷赋予了桂阳郡便宜行事的大权。郡守官居三品，集军政大权于一身，掌握着一支数万人的郡兵，端的是位高权重。《后汉书》中记录循吏仅12名，而桂阳太守卫飒、许荆赫然在列，书中还有朝廷征调桂阳郡兵参与军事行动的记载。北魏人郦道元所著的《水经注》里，也记录了好几位桂阳太守的墓葬。试想，若非名人重臣、公众人物，郦道元会知道他们吗？因此笔者认为，此事若有，汉景帝充其量只会微调，将桂阳郡北边的几个县划给长沙国，并非如有的人理解的那样，将桂阳郡整个的划给了长沙国。桂阳郡从初置到三国吴孙皓甘露元年（280），近500年间，管辖范围多有变化，但主要经历了三个阶段：一、汉高祖奠基。管辖范围如前所述。这一阶段，桂阳郡的规模最大，地位最高，是桂阳郡的鼎盛时期；二、汉武帝改制。元鼎五年（前116），南粤权相吕嘉攻杀诚心归汉的太后、王，尽杀汉使者，反叛朝廷。《汉书》载：“元鼎五年秋，卫尉路博德为伏波将军，出桂阳，下湟水；主爵都尉杨仆为楼船将军，出豫章、下横浦；故归粤侯二人为遗传、下濑将军，出零陵，或下离水，或抵苍梧；使驰义侯因巴蜀罪人，发夜郎兵，下牂柯江；咸会番禺。”翌年冬，擒吕嘉，收服南粤国。为加强对南方的统治，汉武帝对桂阳郡进行了大调整。将桂阳郡西部划出另置零陵郡、邵陵郡；将粤北（今韶关、清远）划归桂阳郡。这时的桂阳郡管辖范围，就是《汉书》所称的：桂阳郡，高帝置。莽曰南平，属荆州。户二万八千一百一十九，口十五万六千四百八十八。有金官。县十一：郴，耒山、耒水所出，西南至湘南入湘，项羽所立义帝都此，莽曰宣风；临武，溱水东南至浈阳入洭，行七百里，莽曰大武；便，莽曰便屏；耒阳；南平，舂山、舂水所出，北至酃入湖，过郡二，行七百八十里，莽曰南平亭；桂阳（今连州），洭水南至四会入郁，过郡二，行九百里；阳山，侯国；曲江，莽曰除虏；含洭；浈阳，莽曰基武；阴山（今攸县），侯国。值得一提的是，此时的桂阳郡，规模及地位都有所下降。三、孙皓瘦身。三国时期，孙吴控制东南。孙皓即位后，将桂阳郡一分为二，南边粤北划出，设始兴郡，北边仍称桂阳郡。魏晋以后基本维持这一格局，若有变化，也是在这一框架内进行分合调整，如南朝陈武帝（557~559）析汝城县置卢阳郡，历三十年而废，复归；东晋末年，晋恭帝（419~420）析郴县西置平阳县，随着平阳县矿业的发展，为加强管理，唐德宗贞元二十年（804），将原本设于郴州城内的朝廷工部派出机构桂阳监迁往平阳，以后又将临武、南平（今蓝山）属焉，实际赋予了桂阳监地方政府管理的职权，再后桂阳监改州，成了与郴州并行的地方政府，直至民国初年，撤州改县，桂阳州所属又与郴州合为同一行政区域。其他诸如耒阳、安仁、蓝山等县的进进出出，桂东、嘉禾等县的分置设立，难以一一尽述。

  郴州是一个圈，也是一个点。她是一方神秘富饶的山水，养育了勤劳智慧的郴州人，铸造了郴州人桀骜不驯的顽强性格，积淀了独具魅力的郴州文化；她同时是一座历史文化名城，在湖南，乃至中国的文明发展史上，始终占据着重要一席，闪耀着熠熠光辉。

  最后要说的是，1988年省政府公布郴州、岳阳、衡阳、永州为首批历史文化名城。如今，岳阳早已晋升为国家级历史文化名城。衡阳、永州也在积极申报，锲而不舍，志在必得。郴州也应赶紧行动，不输人后，何况郴州有得是人文、物质资源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