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出守台湾的郴州人张继铎

张继铎建功新疆伊犁

清末张家共有9人被吸收入湘军，与太平军作战、戍守广西陕甘、随左宗棠征战收复新疆。其中张继铎，生于清道光二十年(1840)，官名振铎，字木生，自幼好文习武，爱国护乡。青年时考中武举人，被吸纳入湘军。贵州苗民不堪欺压起义时，他被征召参与镇压。后随湘军头领、陕甘总督兼督办新疆军务的左宗棠，带兵一营趋甘肃，涉和田、伊犁，阻止沙俄附属国浩罕汗国阿古柏对新疆的侵略。开始湘军打不过阿古柏的骑兵，他们的马高大冲击力强、武器先进。张继铎想到抗金英雄岳飞曾用钩镰枪胜金兵的战术，他虽没见过钩镰枪的样子，但在家乡熟悉土炉打镰刀柴刀，便向上司提议打造破沙俄骑兵的钩刀梭镖。这种武器是在梭镖下带刀钩，刀要打成可砍的效果，这样打起战来即使钩不着马脚还可砍伤马蹄，并在新兵器造出来后进行训练。

伊犁战役前，他建议由他带使钩刀梭镖的一营兵，披沙土色斗篷，埋伏在一处稀疏的胡杨林里，本军骑兵与阿古柏骑兵打着打着退着把敌军引到胡杨林去。上司采用了这个战术，果然沙俄骑兵见中国骑兵“溃败”到稀疏的胡杨林，观察里面空空的，就放心地追去。张继铎率五百湘军掀开斗篷跳出来，沙俄骑兵的马突然遭遇从树杆后树兜旁地底下冒出来的怪人，吓得乱跳乱挤，湘军的钩刀梭镖猛一顿砍钩，杀得600余敌军人仰马翻，另外几百匹马回头狂逃，冲散了沙俄大部队，左宗棠乘势挥军猛冲，打了个大胜仗！阿古柏自杀身亡。左宗棠提拔受伤的张继铎为千总，清廷升他为广东补用知府，让他回南方养伤。

广东大吏与左宗棠不和，对湘军出身的张继铎既不任用还向上打小报告，致降谕“候补同知张振铎，品行卑污，踰闲荡检；······着革职永不叙用。”然而朝廷一查前朝本朝记录，此人不仅有功而且在哪里口碑都好，如同治朝户部侍郎郑敦奏“（山西）布政使胡大任所派张振铎等管解京饷。俱系遵照定章办理。并无偏私。”这样，光绪朝廷重新安排，派张继铎去台湾。张继铎的长子张衍琪比父亲还早一些赴台，他先随湘军作战新疆伊犁，1893年渡海参与赈捐救灾，办成后回大陆受到光绪皇帝接见，授通判衔派任广西省会桂林总稽查。张继铎的侄儿张衍洪，1894年和他同年到台湾，出任大甲溪巡检。这样，张家父、子、侄儿三人，都在台湾效力过。

光绪二十年(1894)，张继铎已54岁，还东渡海峡，并且他侄儿也被派往台湾，是为了建设守备宝岛。那正是中华民族的多事之秋，当年爆发甲午战争，日本侵略，中国战败。第二年1895年5月张继铎55岁，还奉派接任台东直隶州知州。而被接任的前任胡传，是文化名人胡适的父亲，时年54岁，年龄还小于张继铎1岁，原因何在？

清王朝对派往边疆海防地区的军政官员，需要文武兼备，身强体壮，吃苦耐劳，不惧瘴疠之气这些条件。台湾台东直隶州因中央山脉将其与台北、台中、台南分隔，偏于宝岛东南，以瘴疠之气笼罩的崇山峻岭为主，面对太平洋俗称“后山”，条件非常艰苦，有待开发。据台湾学者研究，台东直隶州光绪十四年成立，此后8年中，清王朝派到台东的知州竟达7位，往往呆不到一年，就因受不了瘴疠或患病离去，有的直接病死任上。胡适父亲胡传在台东1年即患病，翌年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5月5日离开台东到台南时，病重到脚已肿胀不能行走。他离台后6月28日抵厦门，7月3日即逝世。也就是说，胡传因病不能继续干下去，才由武举出身、身体健康、又兼秀才文华的张继铎去接替。

《台东志》记“光绪十九年······六月，呂兆璜交卸，胡传接任台东州；欲开新城金砂，业已禀明总督；在任一年余，金砂未及开办而归。后张振铎接任台东州”。张继铎5月抵达台东时，前一个月即4月17日，中国已被迫签订《马关条约》，日方索要台湾地区。台湾很多官员不满清廷割台，军务帮办刘永福筹划成立“台湾民主国”。 6月1日清廷与日方签订《交接台湾文据》，被迫将台湾正式割让给日本，并命官员们交接后内渡返大陆。张继铎就是在这种纷乱局势下，临危受命听从刘永福密令，走马上任台东直隶州知州，率军民奋起抵抗日军侵略。

台东直隶州知州张振铎抗日真相

刘永福坚持作战到当年9月才离开台湾，宝岛大部被日军占领，唯有后山的台东知州张继铎继续率少量清军、民团、阿美族与日军对抗。清末《瀛海偕亡记》记载日军“台疆略定，祭悼阵亡将士······是时惟后山花莲港未进军，而台东尚有清官及兵·······”“越丙申年（1896年）二月溯越二日，总督府命使者至台东州，咨清知州去就。越七日而恒春守备队及水师亦至台东。”即第二年春战停，追查知州张继铎的下落，没抓到，7天后日军水陆两支部队才开进台东。

张继铎哪里去了？现代台湾学者一次座谈会上，有人说发现日本陆军档案《台湾总督府陆军幕僚历史草案》中，记录说“张振铎”在1896年5月-7月间把台东的一些资料交给了日方，这是向日军投降。按两国条约、协定办理交接，系无可奈何之事，并非投降。然而，此时张继铎已在台湾民众的掩护下，躲过日军搜捕，偷渡返回了大陆。

日军档案中日本人见到的台东知州究竟是谁？《瀛海偕亡记》记载“清知州张仪春交出土地册籍、勇丁名薄”； 清台湾人许南英《窥园留草》记“四月，台东知州张仪春至总督府投降。日本任乃木希典为台湾总督。”《台东平原的农业民族》记载“张新才，其曾任卑南都总管,赀财田产甚丰,以‘张仪春’为号经营。张新才(又名仪春) 是标准商人,很懂得将商业势与政治相结合,从清代至日本时期都可其斡旋。”《清代台东的客家人》谈到清王朝“开山抚番”政策，除了“官招民垦”移民后山的客家人外，“当时后山也有少见的经商及仕宦者，其中张新才随官员至台东，定居台东并与番妇通婚，经营买卖与换番交易，并设立‘张仪春号’招揽垦户。”原来，“张仪春”，又名“张新才”，此人系原住民与汉族人所生混血儿。他通过买田包承等敛财方式成为大地主，买官职卑南都总管都司衔花翎守备。他交给日方的资料中“包括了一些土地的丈量资料”，为了保住他的土地，假冒最后一任“台东知州、湖南郴州人张振铎”；于是日军让他担任知州，他成为日治初期台东最有势力的人，又将“张仪春”的号作名字。

台东知州张继铎在弹尽粮绝之后，由民众掩护，藏身海边悬崖的洞子里近两个月；待日军搜捕的风声结束后，换装成阿美族人从台东到台南；又在渔民掩护下装扮成渔民出海打渔，横渡台湾海峡，抵达厦门；凭原来离岸时留下的“亲书密号”以及公文印信关防文件等，向官署报到。“亲书密号”：即赴台岛时不知去多少年？回大陆时会否变样?防止相貌相同的人冒充领赏等，由本人留下书信、诗词届时背出来，摁的手模脚印要对得上，才便于确认身份。

张继铎前往京城，所经苏、杭等地，艺术家们吟诗赠画。到京后，光绪皇帝在太和殿接见，以其不辱使命，诰封“朝宪大夫”，封他夫人余氏“宜人”(夫为五品官者授此号)。但张继铎对清廷割让台湾岛给日本，内心不满，不愿继续做官，告病返乡。于是光绪赏赐他银两，又晋封他“中宪大夫”。 张继铎回到郴州，洁身林下。他的侄儿张衍洪已随刘永福先期回到大陆；就连张继铎的台湾小跟班也不愿投降日军，跟着他来到大陆，入籍郴县太平乡张氏宗族，改作张继铎的孙子辈，名“愈禧”。由于在潮湿黑暗阴冷的环境中时间较长，张继铎回到郴州不久，两腿风瘫至病故。逝世前，他告诫儿孙办教育、学校，以振兴国家与民族。

（本文主要内容见2012年12月2日《郴州日报》）

附图1：今日台东海边景观


附图2：台东在台湾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