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帝陵记

  吾楚于春秋弗许也，然六国之灭，言者以楚最无辜，岂齐、晋诸君不足惜亡。且若怀王之为民痛念耶？怀王其蠢庸，过听轻行，固秦所诱弄，齐晋所遞笑，所宜然者，而民特怜之，譆不怀王固矣。田氏代，韩、赵、魏氏分，齐、晋非夫旧脉。唯楚繇颛顼，溯鬻熊，而迨怀王，其统未之奸也。齐之田，晋之韩、魏、赵国皆不义，赢秦续吕得天下，重无复仁义焉。义之名，楚可当耳。虽在春秋，必将楚鸣呼！此六国之灭，所以楚最无辜，而民特怜之，此其亡秦必楚歟。此其陈胜不立楚，后以败居，剿人立楚之后，之言拳拳为楚世将劝，与怀王孙心复为怀王，从民所望，义所当矣。秦王楚帝，则天下自此有归。项籍之尊名呼义，而必出于祥命，不用江南之逆，旋杀于郴。羽其时虽若冒楚之称已，和不可姜处，籍斯不可姬统而以。奸一无复仁义，天下负羽以不义之名于此乎，归于汉始。呜呼！汉欲不兴，其欲不灭耶？以不涉而执迺不长，即帝之，又弑之，狐狸狐猾，长如何也。楚之所以帝者，楚之义也。羽弑义帝，是羽自堕其义，自以其不义，而自灭楚矣。今羽之言，以为吾家所立，非有攻伐，夫何以论攻伐为哉？顾此吾家主，凡吾奉主行事而已，而谓其主之无所服役，至忿戕乎主，擅主之家，则凡同吾奉主行事之人，孰肯忍吾倓言而主乎家也。呜呼！汉不欲兴，楚不欲其灭，即鼓大义之名，义不以力。董公之计缟素三军于此乎？得以击楚之杀义帝者也。乡使其义之名以尊大统，以定高材疾足，得鹿以献羽，其所称霸，犹春秋相、文义俱，天下诸侯以朝盱台之都，芋庙世楚，吾家其不为有主乎？悲乎！悲乎！居徒上游，逆成黥布，成以楚灭，徒以汉兴。九江王从未叛楚与汉，而义不义已潜归于此，义与不义，其所兴灭要如此哉。吾观楚项相距之际，疑汉败楚之难，虽然吾不能尽许汉也。隆凖公新城发丧，袒哭三日，义兵加贼，何所问而取诛，而表于彭城，置酒高会，销感激泣涕之气，遣随何私约九江王，用杀义帝者而击楚之杀义帝者，此不足为名者。是以雎水、营阳几临危绝，汉难于楚，其义未甚奋耶。呜呼！楚之未即灭，汉之未即兴，其义之未甚奋之过也，吾惟深悲。乎义帝故，因论义不义，为兴灭之机遂有慨刘、项之事，而反覆之。悲乎！刘、项于义帝事等此面义帝生存之时，尝未啼矣。作史者曾无楚义帝纪，世家又不缀其事，始末不具，始云在民间为人牧羊，不知何人，踪迹之何地，方立之时，不知其年，杀之时，不知其敛葬之礼。身婴利剑，兗缔峦疆，切空成魂，索宿莽方。汉正位之时，其遣官临祭，分尸奉守之，举不得知其有否也。悲乎！亡秦必楚，楚最无辜，秦亡楚帝，帝楚之义，涉楚乎？怀王之未立，楚而张（涉号张楚），楚之伪也，义帝之已杀，楚而西（羽称西楚），楚之逆也。楚怀王孙心之为怀王，之为义帝，楚之义也。义楚以汉接可也，而史不然首逆楚于本纪，首伪楚于立传，于义楚不列之纪传之间，其梗概略附注之刘、项之事，此吾暨刘、项之事而反复之，所以论义不义为兴灭之机，而重致辨乎伪逆。呜呼！义动人心，为人所怜，楚人立庙延祀永年。生存之乐无哉，而祈报于郴阳者，何绵绵也。垂黄旒兮，被玄服。映映紞紞兮，大华轂神惝兮，渺迷尚低回兮，儵胸膛兮，伐鼓扬兮，合舞神俛处兮，来散肆椒醪兮，荐胐阴旗兮，欲举灵马兮，嘶风何路日暮兮，幽扃蓥生兮，北渚鸣呼，噫噫莫囗俉辞揭之于庙，镌之于碑，为吾楚人如何勿悲。   ——《嘉靖湖广图经志书》卷14

注：此文与《馀冬叙录》所载稍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