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阳古书院,值得追忆与铭记的千年文化身影
因为书院的建立,文化得以传播,学子得以接受各种教育,历朝历代的桂阳古书院培养出了一批又一批栋梁之材。但是,历经岁月风雨的变迁后,如今全县境内大部分古书院难寻其踪,只有少量书院留下一些让后人触摸与追忆的印迹。今天,顺着时光的逆转,重新回到渐行渐远的古书院,倾听书院的钟点声,从中感悟古书院造就时人的重任和对后人潜移默化的教育影响,是笔者此次触摸古书院的初衷。
书院是桂阳高雅荣耀的文化圣地
书院是我国古代各地的学术中心、教育中心及文化创新与传播的重地。桂阳自东汉起,在历时千余年的历史长河中,学宫兴旺、书院林立、讲学群兴、人文蔚起。书院作为高雅的文化圣地,倍显荣耀。
明洪武初年,守御千户李源善战事之暇“颇涉文史”,以三国时赵子龙曾定兵桂阳,而建书院于城东鹿峰山下,定名为子龙书院并奉祀子龙。明隆庆年间,芙蓉山下的石林书院承宋代著名诗人黄照邻“父子二进士”的灵气而建,造出李誉等多人高登朝榜。明嘉靖年间,依潮泉胜景而建的潮泉书院,几百年来书声不竭,新中国成立后还开办过潮泉中学。
及清代,兴建书院之风全县风靡,州府内及各地方乡村兴学重教,境内书院的数量位居省内前列。成名学子各领风骚,名扬三湘。坐落于桂阳这方热土的那一座座古书院,从教育和建筑等方面对后世都有着深远的影响。
塔峰书院:在泗洲乡泗洲寨,清嘉庆年间所建。办学几十年,该院学子考中举人4人,进士3人。清廷重臣曾国藩赠来“泗水渊源”的匾额,左宗棠题写“塔峰书院”校名,湘中名将陈士杰留下诗文以咏其神。
鹿峰书院:始建于城南蒙泉井旁,始称蒙泉书院,明嘉靖年桂阳知州戴录所创。后两易其址,改名鹿峰书院。又经嘉庆、道光、咸丰历朝扩建,清末时院址已达两千余平米,可见当年书院之兴旺。民国以来,书院数易建制,办学不止,求索不休,今日耸立于原址上的是享誉湖湘的桂阳三中。
鉴湖书院:位于桂阳城西的余田乡,清咸丰年间乡人倡建,同治十一年落成。以前临鉴湖(当地人称鸬鹚塘)故名。前面东、西各设小门,大门在院内。有讲堂、大成殿、校正厅、居室、八角亭及天、地、玄、黄四谷仓。大小房60余间。书院创建后,经历一系列演变。初为名儒讲学之地,宣统元年改为高等小学堂,旋改为县立小学。民国时改设私立鉴湖中学。解放后,历经“桂阳三中、县第六完小、鉴湖高小、余田农中、鉴湖高中、余田乡鉴湖初中”等系列变革。及至1995年迁余田乡初中新址,结束了百余年办学历史。书院主体建筑至今保存完好。
龙潭书院:在今桂阳一中校址,是桂阳最大,制度最齐的一座古书院,其完善的教学制度,堪称书院典范。,清光绪十年桂阳官宦陈士杰、颜锡蕃等捐建,因前临龙潭而得名。史载该书院有讲堂、大花厅、至圣殿、文昌祠、魁星楼、斋舍等。内藏经史图书数百部。订立学约12条,章程19条,教育形式别具一格,邻县学子争先来此弦诵。光绪二十九年改为中学堂,1920年改为省立第十四联合中学。1929至1949年为不同艺科的职业学校。1952年桂阳县立中学迁设于此,旋即改为县立第一中学。今存有(清)陈士杰书写的“龙潭书院”碑和新中国文化泰斗郭沫若题写的“湖南省桂阳第一中学”的校名。
还有那许多无法一一列举的,散布于乡村、山野的古书院,同样拥有别开生面的教育形式,别具一格的教育方法。遥领风气的创新精神,成为明清时期桂阳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同时又充当了湘南古建筑的重要角色。
桂阳书院有着独树一帜的办学形式
书院是中国古代社会特有的一种教育组织和学术研究机构,教育类型各具特色,惟桂阳书院的办学形式独树一帜。
其一,主持者因地制宜,主讲者皆为名儒贤宦。书院在城者主持人由学官兼任,在乡者多由士绅或选拔“乡俊秀者”担任。主讲者是礼聘而来的各地名儒。比如:鹿峰书院由知州先后延聘浙江孝廉潘铲、州人翰林院庶吉士曹德赞主讲;龙潭书院聘衡山孝廉文纬主讲;鉴湖书院聘嘉禾举人何镇奎主讲。
其二,充满宗族义教性质。如鉴湖书院原是西河、三正两大团所建;凤三、湘南、塔峰等书院属村族所建。“专收族中子弟或族中天资聪颖而贫寒无力入学者”。又如“龙潭书院将正课名额按建院时捐款捐田多少分配,其中正课内有公课4名,分给陈、颜、魏、夏四姓,其余的再分给各团。”此间,宗族色彩、义教性质十分明显。
其三,学生按等类分课。桂阳州属学院学生分为两种:一是童生;二是老生。入学后分正课、外课、附课三种。正课生名额固定,外课、附课生名额视报考人数多少而增减。
其四,功课以授《四书》、《五经》为主,“经生并习”。如龙潭书院的教学模式是,学子每日读诸经注蔬、史书若干页,还要求每日3课、2课“四书及试帖各一艺”,当天交卷;另1课“经艺及杂体文并古近体诗各一艺”,3天内交卷;“此外如性理、小学、词章、经济诸书皆当浏览,以广见闻”。每人“发日记簿一本,逐日功课即于掌灯后分别注明,逐日记载,五日一送主讲核查。”
其五,讲会制度的突起。明清时期我县的书院不仅在数量和规模上得到空前发展,而且在教学上也逐渐形成了独特风格,其中最为突出的就是书院的会制度。它不仅师生共同参与学术争辩,而且与地方文化紧密结合,使书院成为了一个地区的教育与学术活动中心。如衡山孝廉文纬任龙潭书院山长时,便“朝夕与诸生网罗旧帙,驰骋百家,以求各有心得而后已,睱则涉猎徘偶、声律之学,以备选举”。
书院之间道殊途同的兴衰模式
中国“书院”之名始于唐代,起初为皇家编、校、典藏图书的地方,随着雕版印刷术的发展,书籍越来越多,供个人藏书,读书,治学的私人书院出现,真正从事教学活动的书院大约始于中唐时期。
桂阳在唐宋时代没有建书院的记载,其时的教育形式应该是官方教学。至明代,桂阳教育发展很快,特别是此时书院始立,重教兴学之风颇为浓厚。当时建有子龙,蒙泉,潮泉,石林等四所书院。及清代,桂阳不仅对前朝书院进行了修葺、扩增,还新建多所书院。之时县内书院近20所,为桂阳古代教育之鼎盛时期,且在书院读书的学子大部分学业有成,成为国家栋梁。据史籍记载与统计,在明初至清同治甲子科之间,桂阳本地共考取进士13名,举人92名,贡生414名。
纵观桂阳史籍,那一座座书院皆非官置,这些担负着传承学统,研习学术,培养人才的教育机构怎样生存并走向辉煌的呢?依“院舍仅存”的鉴湖书院看,占地万余平方米,大小房60余间的书院里面住的人应该不少。有教学、行政管理人员,还应该有相当数量勤杂工役。所有的人都要发给薪金,院里修缮,添置都要花钱,还得有助学和奖学金。这些开支主要是靠学田的收入。所谓学田,即是指书院的田庄。学田都源于个人、氏族的乐捐,而且是“历代续捐”。有了这些田,书院也就有了比较稳定的经济收入,学田给人家种,有田租可收,收得的租谷分别存于院内仓和代收仓中。代收仓依学田的所在分设临近村庄。书院需要谷粮时提前捎个信,约个日子去取。平常年月,书院根据院内仓的存谷数量委托代收仓仓主把粮食周转给村民或流向市场,这样流通起来就不会有陈年腐霉的旧谷,死谷变成了活谷。即便是改朝换代,货币贬值也不用太怕,这一丘丘黑土田园始终会为勤学苦读的英才提供滋养,有了这一块块极其平常而又极其不平常的土地为后盾,书院步入它的的辉煌,也促使华夏文明走向辉煌。翻翻史籍便知,中国的书院吞吐了多少文豪、重臣!催生了多少哲学、理学巨匠!
但是,书院时常受朝廷:“毁天下书院”,“书院当即拆去”的威慑,一直处于时好时坏时兴时衰的状态。
浏览书院历史,不难发现桂阳古书院的发展几乎与科举变迁同步,宋,明代,进士备受荣耀的岁月里书院兴盛。清代光绪三十年之前,书院达兴盛巅峰。清光绪三十一年(1905)慈禧太后根据张之洞,袁世凯等人合奏诏停科举。随着科举的穷途末路,全国各地书院纷纷停办,桂阳的书院也悄然“退役”,一部分改为学堂后留下院舍,一部分被风雨侵蚀,或在人为中摧毁。书院因科举盛而兴,又因科举亡而衰。
桂阳书院是难以割舍的千年文化身影
随着新的教育体制的实施,教育开始了新的纪元,古书院告别了历史舞台。但是,那一座座书院忙碌了千百年的身影,永远值得后人追忆与铭记。
身居州府、县城的鹿峰书院、龙潭书院顺应历史潮流改名办学后,有了新的发展。在充满现代化气息的校园里全然看不出当年的踪迹。
泗洲乡竹溪村的风山书院只保存了一座门楼,可以看到巍峨的门匾。门楼贴上乳白色瓷砖,装饰一新。脚下仍是旧时条石铺成的台阶,在丛生的杂草间显得陈旧苍白。穿过院门,院里地面凸凹不平杂草丛生。条石石基井然有序地排列,清晰地凸显四合院式回形建筑结构,虽然简朴,却独具匠心。漫步其间,仍能感觉到浓浓的书香。登高处一望,整座书院依山势而立,上中下高低三级分明,中轴对称,气势端庄大方。
在与村里老人交谈中,我捕捉到关于凤山书院的一点信息:这所书院规模不大,但是有固定的经济来源,教学制度严谨,师生交流甚多而盛行多年。后来听说书院读书的人不许参加朝廷考试了,读书人便一哄而散,书院渐见萧条,及至没落。
余田乡里的鉴湖书院是桂阳境内院舍保存完好的唯一一座书院。整个建筑置身葱茏万木中,依山临水而建,构思奇特,古朴典雅。因为“讽诵经史,涤滤洗心,完其本然之性”的理想感召,办学经历延续至上世纪90年代。
2002年佛教入住,院内修葺一新,定名为青云寺。已经人迹罕至空荡荡的大院再度焕发青春,成为一个新的“涤滤洗心”之地。
今天走近鉴湖书院,仍然是一座斑驳的古式建筑,四周的自然风光极为毓秀。三面环山,古木苍穹。门临鉴湖,塔水倒映。群峰争辉,别有洞天。正门台阶下的那对玲珑小巧的石狮不见踪迹,正门两侧的两个巨型石鼓历经岁月的消磨仍显威武。院内花草争芳,环境幽静秀丽。大成殿前那棵略显苍老而又绿意盎然的桂树,飘着熏心的清香,沁人心脾。透过房舍厅堂,依稀可见当年诵经讲学的场景。此时静坐其间的并非名儒学子,而是端庄巍然的佛像和虔诚修行的僧人。他们都在枯油青灯下打发岁月,又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环山、临水,青瓦白墙,翘檐红柱是桂阳古书院建筑中不约而同的模式,也许这种钟灵毓秀的地域、建筑模式能够谱写惊人的历史来。所以桂阳的书院曾备受清廷大员曾国藩、李鸿章的赏识,也留下共和国开国上将肖克将军年轻时求学的身影,留下世界文化名人郭沫若先生的墨宝。当今全国许多地方都在为“名人故里”而忙碌,都想抓住历史名人曾经的身影添加一笔文化旅游的资源。桂阳这幸存的为数极少的古书院遗址,算不算一份研究古建筑的宝贵资料?能不能成为文化旅游中一份重要资源?
中国文化有着必然的承袭关系,构建新式学校和构建古书院一样需要耗费精力和时间。绚丽堂皇的新一代学校建起来了,须发皓然的古书院在风雨中殒灭了,这是不是历史文化的浪费?难以割舍的古书院啊,如何留住你壮阔的身影?如何让你的吟笑和雄浑再过千百年而不枯?
(参考文献:《桂阳县志》《人文桂阳》)
注:此文发表在桂阳县《蓉城》杂志第十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