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论乐妓对明清燕赵小曲的影响
小曲是我国百姓喜闻乐见的民歌形式,以多彩的艺术表现在社会生活中颇具影响。从发生学看,小曲同其他民歌由来一样,被视为“劳动人民集体加工创作”的结晶。然细窥之,乐妓是其中一个不容小觑的群体,她们中的许多人凭借资性明慧、能歌善舞,在“职业化”道路上参与了小曲的创作、表演与传播,成为推动小曲艺术繁荣的重要力量。燕赵自古多小曲。明清两代,北京及其“直隶”下的燕赵大地,妓业繁胜,促进了小曲在该地的繁荣。关注明清乐妓与燕赵小曲的人文互动,对认识小曲的诸多历史风貌、艺术形态、创作历程与传播方式,促进中国民歌史学建设是一扇不可或缺的独特视窗。
一
“小曲”即现代人们所谓的“小调”,其艺术的经典性在于具备了旋律委婉流畅、节奏疏密均衡、结构长短适度、行腔回环有致的显性张力,以及借助各种装饰音的点缀所构筑的浓郁抒情性与深刻叙述性功能。这样的形态建构,融合了社会结构中劳力者与劳心者多个阶层的诸多心智和情感,尤其在小曲的“艺术化”提高阶段更离不开富有丰富文采、社会阅历与见识者的提携。面对生活开列的这般艺术创作先决条件,乐妓具备了较好的资质:她们中的许多人熟晓“语”“孟”、“诗”、“书”之文化经义,懂得琴棋书画,又因职业之需擅长吟诗作赋、鼓琴唱曲,成为小曲艺术生长、发展的重要创作与加工者。其主要表现:一是对小曲音乐形态不断进行修饰,通过“减字”、“偷声”、“摊破”等技巧对词的语意进行深化,尤其通过“一字数啭”的回环吟咏,增强音调的歌唱性,赋予曲调光鲜的音声色彩;二是对乐曲结构不断进行适应性锻造,当长则长、当短则短,尤善在一些特定的环境中多以篇幅简短的歌调打发时光,调度情绪,渲染气氛;三是对小曲的吟唱方式、行腔技巧、音声韵味不断进行精致化修饰,为适应“职场”情感与情调需要,恰到好处地践行着行腔“高不扬、低不咽”的“唱论”理念,讲究用嗓的持久与韵味,以求声声入耳、句句传情。透过人们侧目于道德评判而非议其“嗲声嗲气”或“油腔滑调”的不良形象,恰说明这是她们在小曲行腔中润饰音声的一个绝佳例证,表明她们是小曲艺术形态加工创作的重要力量。这如同当代生活中有人抨击通俗歌曲“嗓音沙哑”、“表演颠狂”一般,乃其特色所在。总之,经过了乐妓加工的歌调,更细腻委婉,讲究旋律形态美饰与行腔音韵技巧。小曲的这般精致化艺术美——唯有乐妓最具创造的心思、情景、时光和手段。因此,她们应成为小曲艺术化进程中颇具创造力的一支生力军。
传统典籍《史记》、《盐铁论》中记述古代女乐“游媚富贵”,“目挑心招,出不远千里,不择老少者,奔富厚也”。透过这种逐利性,乐妓的强大迁徙性及其带来的艺术传播,可见一斑。得益于历史孕育,朱明以降,小曲艺术瓜熟蒂落,成为时人生活中“人人喜之”的“一绝”。尤其江南水乡的温润滋养,小曲已然在“长三角”地区勃然怒放,形成了扬州一苏州一南京为中心的繁华带,吸引了大量乐妓聚集于此,纵情声歌。燕王朱棣执政,迁都北京,明朝政治格局发生巨变。值此,乐籍制度的规定性,乐妓的逐利性等因素制衡,大批乐妓又北迁燕赵,许多小曲在她们的口吟、心记之下传入北京及其周边。人们常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乐妓与文人是两个“性相近、习相远”的群体,当这样两个都具有一定文商、情商的群体相聚,伴随着情感互动为纽带的交流日渐深入,相互“激励”中当迸发出许多小曲创造的艺术灵感,酿造了小曲使用、传播的情场语境。“风流吴中客,佳丽江南人。”江南乐妓更因歌舞素养和职业训练有加,成为小曲艺术创造、演绎和交流传播的佼佼者。
纵观中国古代乐妓,不仅有女妓、女乐多种称谓,更因服务对象不同而有宫妓、官妓、营妓、家妓、市妓、歌妓、舞妓等分工。乐妓是传统社会乐籍制度下最具活力与魅力的群体之一。其中,青楼乐妓是一个与音乐接触最直接、关系最密切的群体,她们善诗善乐、能歌能舞。学者研究表明,古代青楼与今日的妓院实在是有太多的不同。它在“当时是兼歌舞厅、书画院、文学沙龙于一体的综合的娱乐交际场所”。诚如斯言,强调了青楼的艺术气质与功能。在这般颇具艺术氛围的交际场,青楼乐妓自然是绝不可缺的“角儿”,甚至“名角儿”。她们的现身,在于提供曼妙乐舞,其中有传情达意、言简意赅的小曲。因此,研究乐妓与民歌小曲的积极影响,尤其要关注青楼乐妓的特殊作用。
二
燕赵是一个历史概念,当指先秦时期的两个诸侯国,它伴随先民的历史脚步抟合成了近代的“河北”,方圆涵盖今河北、北京和天津一省二市的大部分地区。明清的燕赵,乃“国朝”与“畿辅”之地。
明清之际,北京是全国的首善之区。生活中,伴随着政治日趋稳定,商贸逐渐繁华,科举制度的恢复,聚居了众多的形形色色之人。天津作为京师卫城,三次大规模的军队移民以及优越的经济地理位置,引发河、海漕运繁忙,促其成为北方最大的港口之城和商贸之都。由此,京津兴建起众多的茶坊、酒肆、青楼、会馆,供人们交际之需。如宣武的“扬州会馆”、“安徽会馆”、东四的“八大胡同”、天津北门外侯家后一带,都赫赫有名。其间,伴随着各色社交与人们情感慰籍,活跃着无数笙歌弹唱的乐妓,借助酒与歌的“唱导”添彩助兴。而且,在“皇城根下”的顺天、宣化、永平、承德、河间、真定等京畿之地,屯守着数不尽的禁卫之士。明代的保定,设营屯四十二处,今清苑县的大阳屯、侯村屯、臧村屯、孙村营、沙堤营都曾是明军驻地。驻军招来了繁华的商贸集市,形成许多新的“民居”。众多的军人除履行日常操练及职守外,消磨打发闲暇时光自然离不开乐妓的酒歌酬唱。此景与南宋临安因周边布满禁卫,故于“诸军塞左右营创建瓦舍,招集伎乐,以为暇日娱乐之地”的情形一脉相承。(《咸淳临安志》卷19)河间府地处明清京杭运河沿途是江南乐妓携小曲北上的必经之地。今天,在冀中南皮、盐山、沧县一线流传的“落子”中仍可找到许多明清时调,如《放风筝>、《茉莉花》、《妓女告状》等,其旋律既有冀中的粗朴,又有江南的灵秀。总之,上承蒙元小令等民歌的历史积淀,明清社会经济繁荣和城市化进程的涵化,尤其乐妓社群的努力,为小曲艺术在燕赵大地的传承、重构与繁荣奠定了良好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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