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能够蔚然长存的东西
最后,他仍旧用他厚厚的,没有焦距的眼神看着她,可能是后面的背景太过绚烂,火红的夕阳撑起了高高的天幕,他的瞳孔里也着起了大火,一把火烧光了他眼里所有异样的神采,而就像是许多年他都看见的,云朵永远都在那儿。
他是丑的。带上他那厚厚的嘴唇,不羁的牙齿,放荡的青春痘和疮痍的自尊心,他总是用一种谁都不乐意见到的方式活在这个校园里,尽管谁都知道他的存在,尽管谁都装作不知道他的存在。
可他知道,她是漂亮的,无论是从她天生的灵秀,矜持的举止还是落落大方的起步于踏伐,她都是美的,甚至比他美的格格不入。他日日见到她,却天天一言不发,可能是因为没有什么好说的,也可能是因为不能说什么。
但他仍然喜欢她——这大概是令我们都没有想到的一点:他会喜欢上一个人。我们常常以为日子无论或长或短,人生境遇总是会给一个人的眼界带来不可磨灭的影响,自卑者不会爱上一个公主,就像是不可一世总是拜倒在女王身下。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这样的说法就开始流传的开来,谣言的风越刮越大,后来在他用眼神的默认下终于成为了事实。就是这样的,他隐隐地回答,不要声张就好。
估计说存在总是大于合理,为此他做出了许多值得肯定的行动。他慢慢开始收敛自己无知的举动,换而是充满温柔的细致。他悄悄为她的杯子灌上水,为她错了的题目叹息,为她不懂的习题贴上标示。。。。。。大概她在一瞬间发现自己的生活多出了一个无微不至的陌生人——姑且还是陌生人。
在这样以后可能是一个月的时间,他的睡眠时间从未大于过6个小时,但他日夜容光焕发,他变得敏捷,仔细,变得富有目的性而像是一个准确狩猎梦想的人,我们看着他嘲笑说:“他只能用生命去爱一个人了。”
但是好景不长,他爱的盛筵难再。她听闻了这一切,出于对事物潮流的顺从,她的讨厌开始从小事弥漫出来:她看见他的时候是低头不屑而不是昂头挺胸,走路必然避开他经过的那一条,她躲过所有他碰过的东西,像是勤劳的人仇恨蝗虫,她憎恨他不洁的爱。
而他却什么也不知晓,他甚至以为他走在了正确的路上,乃至于在孤独一人的时刻(在他以为他孤独一人的时刻),他还为是否应该在高中开始一生正确的事儿悄悄烦恼,但无可否认的是他变得越来越对周围麻木,仿佛爱情变成了他向客体的付出,无论客体是谁。
因为某种恶意的心态指使,在他有一天上厕所的时候,我们假装不知道他的存在,在恶臭与令人作呕的地方说出关于她的事,她的讨厌与愤怒,我们听见他的厕位里毫无声息。只是那一节课的上课,他摇摇晃晃的走进来,面孔困倦的好像是走完了很长的山路为一个人上坟,在黑黑的夜里什么思想都没有。谁也不知道他一个人的五分钟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之后的一些天,他仍然继续他的做法,但是动作变得更偏向自己,仿佛这样的一切变得只和他有关,仿佛是在完成一场仪式。
然后在最后的一天,他吃完饭,走在楼梯上,二楼的学生早已走光,他临时改了主意,想要散散心,他走的缓慢而无声,看着手边的风景,却突然觉得人轻松了不少,甚至想要放声歌唱,他张嘴接着就看见了她。
她还是和他想的一样美丽,充满了追求者,只是她落落大方的靠在一个男生的手边,他们说着话,似乎也像是唱着歌。那个时候那个男生显得帅气极了,甚至他的心中也有了真般配的念头,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了原路返回的念头。
也许他们还没有看见自己,也许他们根本不会认识我,他突然想了很多。傍晚的夕阳下,沉思似乎很有效率,他像是老的很快,快的他仿佛不像是自己了。我那时刚从楼梯上下来,正面撞见沉思的他,他的正面是大片的晚霞,像是屡屡的火焰,燃烧着的,像是燃烧的青春。
接着他走了过去,步伐很轻,但是很灵巧最后,他沉默的看着她和那个男人,用他厚厚的,没有焦距的眼神看着她,他说:我仍然很喜欢你,也很喜欢自己。
我听着想要笑出来,但又笑不出来。他又缓缓的走向另一个楼梯上楼,那一刻他的背影像是燃尽了他所有的神采,但又凝厚而深情,就像是许多年他都看见的,永远都在那的云朵一样,我忽然觉得看不清他了。
他后来写文章说,我的确还是很喜欢她,胜于我自己,但是这爱太过凝重,我们的青春都无处安放,所以那个时候我选择向一个人的大雾里行走,一直走,走过可能是同样的痛,走过她海藻一般的头发,麋鹿似的轻盈回旋的步伐,总有一天,心中的火焰被不断修减,会减去她的名字,减去她婉转的声影,甚至连她说过的话和在我心中留下的印迹统统都会消失不见,就只有与我长存的,我有过的蔚然情意。
就像是那个晚霞,许多年我都看见的,云朵永远都在点缀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