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沥青一诗里识郴州——《古人咏郴州》序

李 沥 青

 

《古人咏郴州》是郴州传统文化的一项巨大的建设工程。作为共和国成立60周年献礼之作，郴州市老干部诗社同志们奋战一年，胜利出版，既是诗社成果的辉煌展示，也是诗社对伟大祖国、对郴州人民的爱的奉献。

《古人咏郴州》是诗歌总集。从西汉起，至清末止，共收入诗词3615首，诗人1425人，其中名人名作特别多：

东汉：马援，伏波将军，是名将。

唐：杜甫，是诗圣。李白，诗仙。刘禹锡，诗豪。骆宾王，初唐“四杰”之一。“沈宋”，沈佺期宋之问是初唐促成律诗最后形式的人。王维是盛唐山水诗的代表。王昌龄，绝句是神品。刘长卿是“五言长城”。孟浩然是第一个写山水诗的人。高适是唐代边塞诗的代表人物。韩愈、柳宗元是唐代古文运动的创导者，韩愈还是李杜死后唐诗的开拓者。李商隐、杜牧是晚唐的“李杜”。皮日休，陆龟蒙并称“皮陆”。张九龄是名相，他的诗有句“故乡临桂水”，“故乡”在广东始兴，当时属桂阳郡，首府在郴县。刘昭禹、刘赞、邓洵美，都是郴州人，他们的诗都进了《全唐诗》。

宋：寇准是名相。周敦颐，宋理学的开山鼻祖。程颢，他和程颐并称“二程”，理学家、儒学家。欧阳修，唐宋古文八大家之一，“以文为诗”由他奠定基础。王安石，唐宋古文八大家之一，列宁称他是“中国十一世纪时的改革家”。杨万里，南宋“中兴四大诗人”之一。秦少游，宋婉约派词人代表。阮阅，人称“阮绝句”。雷应春，郴州人，他的《沁园春》词进了《全宋词》。

明：王守仁，著名理学家。汤显祖，《牡丹亭》的作者，大戏剧家。李梦阳、何景明、边贡属“前七子”。作者中郴州占63人，其中有进士27人，举人16人。邝埜、刘尧诲、何孟春、曾朝节都是尚书。

清：王船山，一生坚持爱国主义、民族主义的思想家。洪秀全，太平天国天王。石达开，太平天国翼王。郭嵩焘，外交家。魏源，思想家、文学家、史学家。杨恩寿，戏剧家、灯谜家。王闿运，著名学者、文学家、清史馆长。纪晓岚，《四库全书》总纂 。郴州的作者中，有进士10人，举人26人。

郴州的天空，诗星闪烁，光焰万丈。这一奇特的文化现象，是怎么来的？《郴县志·流寓志》的回答是：“郴县之名最大，故名人往来见于史传者亦多，故骚客题咏亦著。”

司马迁是第一个把“郴县”写入《史记》昭示世人的人，韩愈是第一个全面介绍郴州的人。韩愈说过，湖南“历历余所经”，而郴州，他曾经往返经过六次，第四次在郴州待命，一住就是三个月。他在《送廖道士序》里说：“衡之南八九百里，地益高山益峻，水清而益驶。”“中州清淑之气，于是焉穷”。“其水土之所生，神气之所感，白金、水银、丹砂、石英、钟乳、桔柚之包、竹箭之美，千寻之名材，不能独当也，意必有魁奇忠信才德之民生其间”。既是介绍，又是夸奖。

把《古人咏郴州》比作大乐章，那么，司马迁应该是这个演奏乐团的缺席指挥，韩愈应该是当之无愧的现场指挥。其他众多的诗人，包括诗圣、诗仙、诗豪，就是一个个杰出的高、中、低音多声部的歌唱家。是他们引吭高歌，是他们的大合唱，拉近了历史上的郴州，唱响了铿锵的郴州，唱出了魅力的郴州。

《古人咏郴州》也可以看作是一部诗史。宋吴镒诗《去郴》最末两句说：“他年休歇处，诗里识郴州”。我们说，来过郴州的人，没有来过郴州的人和正在郴州的人，都可以从“诗里识郴州”，从《古人咏郴州》这部诗史里走近历史上的郴州，认识历史上的郴州。

历史上的郴州是怎么样的呢？

第一，她是神农发现野生稻种，发明田器耒耜的圣地

炎帝神农是中华民族的人文始祖。他从西北进入中原，后来带了十八位臣工，开始大东南之行。从安徽、浙江、江西、福建、广东、广西，又折回广东，进入湖南，在郴州的汝城耒山发明耒耜，之后，在嘉禾（古称禾仓）的九老峰发现一茎六穗的野生稻种。神农采药到了安仁豪山的云秋山时，因误食断肠草而死，葬在云秋山阳的茶乡（今炎陵县境内）。沈佺期《自昌乐郡溯流到白石岭下行入郴州》写了“崖留盘古树，涧蓄神农药”。唐无名氏的诗《嘉禾合颖》说：“天祚皇王德，神是瑞禾翁……，六穗垂兼倒，孤茎袅复斜”，是描绘九老峰的瑞禾的。

第二，她是历代王朝贬谪、流放贤良的地方

义帝是第一个被贬谪流放到郴州来的人。他是楚怀王熊槐的孙名心，秦灭楚后，逃亡乡间牧羊，项羽从民间请他出来，尊他为怀王，成了当时攻秦联盟的共主。秦亡后，项羽佯尊他为义帝，实际贬他到郴县为楚王，并命英布追到郴县，把他杀害。义帝是爱国者，苏东坡称他是“天下贤王”。郴州人同情义帝，接受了他这份爱国的感情，为他筑墓建祠，春秋祭祀，希望他化鹤归来。义帝之后，韩愈、张署、刘禹锡、王昌龄、柳宗元、秦少游、寇准等，有的被贬郴州，有的被放逐岭南经过郴州，他们写诗作文，开创了郴州的贬谪文化，他们使中原文化与荆楚文化实现交融，推动了郴州的文明进程。

第三，她是湖湘文化的源头

曾国藩为《湖南文徵》作序，说“湖南之为邦，北枕大江，南薄五岭，西接黔蜀”，是一个“四塞”的“山国”。在这种相对独立的地理环境下，历史以来，逐渐形成自己独有的文化风格和学术特征。湖湘文化的源头，最早可以追溯到屈原贾谊，但，真正形成湖湘文化的风格特征，应该从宋代开始，从周敦颐在郴州汝城传道授业开始。周敦颐在汝城教二程《太极图》，开始新儒学和文学观的传授。他在郴州做县官、州官八九年，离任后，郴县、汝城、桂东都建濂溪祠，郴州各县都建书院，仅宜章一个县就有书院十所，传播周氏的学术思想和文学观点。南宋胡安国、胡彦父子避居衡山讲学传道，上承周、程，发扬了湖湘学派。朱熹张栻讲学岳麓书院、城南书院。朱、张是周氏学术思想的最积极的鼓吹者和理论权威，对湖湘文化的形成、完善，影响最大。明代李东阳，门生故旧遍天下，以他为首的茶陵诗派对湖湘文化的弘扬，也是功不可没的。到了清代，康熙称周氏为“有宋理学之宗祖”，周氏的文学观随理学的传播，极大地影响了湖湘文化。郴州安仁的欧阳厚均主讲岳麓书院二十七年，造就了曾国藩等一大批湖湘文化的杰出人物。王闿运更是近代湖湘派的魁首。他给南京魏某客厅写了一副对联，上联是“吾道南来，只是濂溪一脉。”他说“濂溪一脉”的“吾道”是“南来”的，这个“吾道”说的就是湖湘文化。湖湘文化是“南来”的。明确地说，是从湘南的郴州来的，郴州是湖湘文化的源头。

第四，她是军事战略要地

郴州地处骑田岭北，“崇峦可控险，间道可设伏，守可为攻，逸可待劳。”秦统一六国后，派五十万大军戍守五岭。西汉的路博德、东汉的马援，两个伏波将军，南征时都经过郴州。三国时，蜀将赵云智取桂阳郡。南宋名将岳飞驻军郴州。清洪秀全的太平军在郴州休整三十八天，扩军三万余人。

第五，她是出人才的地方

韩愈说郴州“意必有魁奇忠信才德之民生其间”，廖道士和进士孟琯是当时的代表。这里只举蔡伦为例：蔡伦是东汉桂阳郡耒阳县蔡洲人（当时桂阳郡的首府在郴县），他发明造纸术，是世界文化名人，马克思曾经肯定中国四大发明对推进世界文明的功绩。

第六，她是风景名胜之区

“郴环山而为州”，郴字从林从邑，邑在林中。郴州的山水，既秀且奇，富有湘南山水的特色。韩愈诗：“苍苍森八桂，兹地在湘南，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篸。户多输翠羽，家自种黄甘，远胜登仙去，飞鸾不假骖。”张籍诗说郴州“有地多生桂”，郴山郴水，幽香迷人。宋阮阅竟说“春”藏在郴州，“万紫千红一径深，胭脂为地粉为林”。

第七，她是地下资源特别丰富的地方

宋章侁写的《烹丁歌》反映冶银工人的痛苦生活，从一个侧面看出郴州冶炼事业的兴盛。郴州地下资源丰富，稀有金属有钼、铅、锌、钨、铝、汞、金、银、铀、铍等。黑色矿产品有铁、锰、钛、煤，其中铁的藏量，著称全国。历史记载：汉时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都设置铁官长和铁官，出铁多的郡县也置铁官，主办冶炼。当时全国设铁官四十九处，桂阳郡是长江以南仅有的一处。唐时，封建王朝在郴州设置专职的铁官铸钱，“天下炉九十九……益、郴皆五”。郴州和益州并列第七位。

第八，她是民歌民舞之乡

先秦时代，郴属楚国。《汉书·地理志》：“楚人信巫鬼，重淫祀”。吴镒《桂阳郡·民俗篇》说：“五岭山高林密，地少人稀，民族性格慓悍，巫舞傩舞流行于民间。”除祭祀时盛行“巫舞”、“傩舞”，更多的还是活跃在深山密林、“桑间濮上”的山歌情歌，和喜歌堂的伴嫁歌舞。郴州汉瑶杂处，瑶族同胞能歌善舞，汉族同胞同样“口齿甜甜爱唱歌”。诗仙李白诗“楚谣对清樽”、“客有桂阳至，能唱山鹧鸪”所说的“楚谣”、“山鹧鸪”，指的是一般的民间歌谣。明曹友白诗：“闻道邻家新嫁女，花筵结伴唱娘娘”指的是风俗歌里的伴嫁歌。

第九，她还是激发诗圣杜甫心灵跳动的地方

     唐大历三年（768）,杜甫带了夫人杨氏和儿子宗文、宗武，一舟萍寄，离开四川，到了岳阳。这之前，他就写了《奉送二十三舅录事之摄郴州》，就说了“郴州颇凉冷，桔井尚凄清”。他喜欢郴州的气候，欣赏郴州的桔井。因为他有个弟弟在当阳，所以在江陵、当阳、公安三地漂泊过了残年，到大历年四年（769）的暮春三月，“欲依崔舅于郴”，才从岳阳乘舟到了潭州（长沙）。谁知在潭州、衡州又往返折腾，耽误了去郴州的时间。第二次到衡州，写了“将至郴先入衡州”的诗，再一次提到“桔井旧地宅，仙山引舟航，此行怨暑雨，厥土闻清凉”。他向往郴州，心灵频频为郴州跳动。为什么？一是郴州有舅氏可以依靠；二是僻静，气候凉爽，可以让身心能得到短暂的安息；有桔井，也许可以医治自己的痼疾肺病和风痹。谁料从衡阳到耒阳，“时属江涨，泊于方田”，又遭暴雨，阻水不能前行，只好回舟北上，死在湘江舟上，留下了千古遗憾。

“文章经国之大业”、“诗歌合为事而作”。从根本上说，诗歌的功能的终极价值，是为了今天，为了明天。诗歌是力量，《古人咏郴州》咏的是昨天的郴州，但是，她能够、而且必须为今天的郴州产生影响、产生力量。作为诗集，她可以涤荡人的心灵，帮助提高人的精神追求；作为诗史，她可以通过历史上的郴州，帮助更多的人认识郴州，激发人们爱乡爱国之情，吸引更多的人来郴州观光旅游、投资开发，激发更多的人为今天的郴州而拼搏，为今天的郴州而放声歌唱。因此，可以说《古人咏郴州》的编撰出版，既有历史的意义，更有现实的意义。

为《古人咏郴州》欢呼！

向诗社同志们敬礼！

（写于郴州绿满楼）

李沥青简介:

       李沥青,1921年10月生，田心乡田心村人，中共党员。1945年考入中山大学中文系，期间投身爱国民主运动。1947年秋回嘉禾从事地下革命斗争。新中国建立后，历任嘉禾县文教科科长、副县长，郴州地区艺术剧院副院长、戏剧工作室主任、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副主席、顾问，湖南省湘昆剧团副团长，中国戏剧家协会、中华诗词学会、中国楹联学会会员，湖南省文联委员，省戏剧家协会常务理事、名誉理事，省民间文艺家协会理事、顾问，省诗词协会、省楹联协会会员，郴州市诗词协会、市楹联学会名誉会长等职。曾是湖南省政协委员。离休后，享受副厅级待遇。

  1941年发表处女作《我歌唱宜河》。20世纪50年代，收集整理嘉禾民歌千首。出版著作有民间故事《小气鬼》、《绿满楼上吟》、《绿满楼诗文选》、长篇历史小说《湘南起义》、《湘南起义史稿》（主编、获省首届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三等奖）、现代戏《腾龙江上》（合编）以及郴州地区民间文学三套集成本（主编）。是湘昆剧种的发现者和发掘者。整理传统湘昆剧《三闯负荆》、《桃花扇》、《龙舟会》等5个，移植改编现代剧《箭杆河边》、《海防线上》等6个。新编历史剧《寇准罢官》、现代剧《莲塘曲》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