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 云 翼 在 抗 日 战 争 中
——记几则难忘的片断
浙江海宁 褚克昌
胡云翼先生,湖南桂东人。早年毕业于武昌大学,工诗词,是南社后期诗人,研究唐诗宋词,著有专集;所写小说,清丽动人,结集《西泠桥畔》、《支那妇人》等,曾选入教科书中。抗战前,曾任中华书局编辑、上海暨南大学教授,与严北溟先生为世人同称“湖南才子”,是一个道地的文弱书生。抗日军兴,他未随校后迁,而驻足于钱江南岸的绍兴,担任政工队长,我任其所辖第二区队队长。 1938年春,上海已成孤岛,浙西地区变为敌后,钱江南岸成了东南抗日第一线,各地纷纷成立起了抗日组织,政治工作队也应运而生。我因奔丧,没能随校南迁,流亡在绍兴,也参加了战地政工队。这个组织是在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指引下的青年抗日队伍,每人月发生活费12元,上下一律,无分高低。这时,胡云翼担任三区(浙江省绍兴专区)政工队的副总队长。而战地政工队是三区政工队的一部分,属胡云翼领导。 战地政工队第二次挺进浙西敌后,胡云翼随队同行,担任我们的队长,兼任浙江省抗敌第五支队政训处长。于是,我们生活在一起,工作在一起,战斗在一起。 以后,他任浙江省政工第二大队队长时,我任四队第一 区队长;他当绍兴县长时,我任绍兴县青年服务队队长;他任嘉兴县长时,我任嘉兴县府秘书,后调任嘉区《民国日报》总编辑,解放前夕分手,共事达八、九年之久。 在十年动乱中,胡云翼先生含冤去世了,他的神采英姿仍时刻萦回于我的脑海。特别是他在抗日中的形象,使我终生难忘。现经厘正整理几则片段,分别缕述于下,以寄托对他的哀思。
在 敌 伪 夹 缝 中 敌后斗争是十分艰险的,我们在第五支队这支并不精悍的武装掩护下,开展宣传抗日争取民心的工作。胡云翼经常部署具体工作,他斜背一支装在木盒子里的驳壳枪,走路犹似庭前信步,一派文人风采,毫无一点武夫的架式,但却具有军人的胆略。在浙西敌后斗争十个月中,他写下了不少诗篇,留下更多的是对敌斗争的史迹:他率同妇女营,夜袭沪杭线上的敌据点王店;他参加了浙西有名的含山反扫荡战;在敌伪夹缝中举办“浙西青年学习班”,争取沦陷区青年,壮大了抗日队伍;他在德清新市办《浙西时报》,在桐乡屠甸办《浙西导报》,艰难而又巧妙地避过敌人一次又一次的搜索和扫荡,竖立起两面抗日的鲜明旗帜;抗日流动小学,如雨后春笋般地崛起于杭、嘉、湖平原之上,儿童不但有书读了,而且是一支出色的抗日宣传力量……从此,死寂的浙西沦陷区,不但响起了杀敌除奸的枪声,也响起了抗日救亡的歌声。 胡云翼以文人的智慧和军人的胆量,导演着一幕又一幕的斗争。
西 塘 桥 遇 敌 胡云翼与五支队的李健大队长到乍浦去工作,带四名卫士,乘一条小木船从水道走。 杭嘉湖地区是河汊交织地带,船出这条汊,又进那条浜,曲曲折折行进,很安全。但是,通过西塘桥必须要过一段官塘大河。小船刚驶出河浜,迎面遇上了敌汽艇,想掉头已经来不及了。汽艇上的日寇在向小船咿哇喊叫,李健和四名卫士都拔出了枪准备抵抗,胡云翼急令靠岸。汽艇直扑过来,顿时枪声大作,他们且战且退至附近茧厂。寡难敌众,李健和四名卫士都牺牲了,胡云翼臀部也中弹受伤,带伤躲进了茧厂行的夹墙中。敌人不清楚我方人数,收捡了五支枪,清点了尸体,便上艇走了。老乡来收殓死者时,胡云翼才被救起,转运到政工队驻地——火烧桥。
敌 区 治 伤 乍浦有个巨绅叫徐梅仙,原是“维持会”的后台人物,曾与一个日寇“太君”攀上了交情,常来常往。 自从杭、嘉、湖响起了杀敌除奸的枪声后,徐梅仙的思想也起了变化:为了适应这复杂的形势,不得罪任何一方,因而脚踏两只船,既“维持”日本人,也招呼游击队。 胡云翼的伤势一天比一天恶化,自己部队的医疗条件差,不可能治好伤。大家考虑利用徐梅仙,送到敌占区去治疗。经派人接头,徐满口答应,说住在他家里保险。于是,把胡云翼乔扮成商人,由徐梅仙接进了乍浦镇。医疗条件大大的改善了,重要药材全从上海购来。没有多久,伤势大有好转,我们准备接他归队。 徐梅仙为了拉点交情,一定要设宴送行。那天晚上,正酒过三巡,日本“太君”突然驾到,还带来了一小队兵,说是来搜查支那兵的。徐梅仙慌忙邀请入席,说老朋友明晨去上海,今晚便酌送行,胡云翼也作了些礼貌性应酬。“太君”却说,军令在身,不能奉陪,急匆匆带兵走了。 事后,“太君”搜查“支那”兵,一直成为笑谈。
红 萝 卜 的 比 喻 政工队的同志们常被人称作“红色分子”。因为,他们喜读《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社会发展史》、《自然辩证法》等书, 又喜欢唱《丈夫去当兵》、 《红缨枪》、《黄河大合唱》……等歌曲,国民党浙江省党部浙西党部办事处的老爷们便把黑手伸了进来,并提出一张黑名单,要浙西行署协同办理。行署主任贺扬灵,邀集有关人员商议。胡云翼在会上打了个比喻说:“这批年轻人,实质上都是红萝卜。外表看都是通红的,剥开来全是白的。”当时博得与会者一阵大笑,问题便搁下来了。 红萝卜的比喻,保护了不少同志。
难 忘 的 山 药 蛋 1941年,绍兴沦陷了,浙江局势更为严峻。为应付这种局面,浙江省主席黄绍_很自然地想起了胡云翼。因为胡曾在绍兴工作过,人事、地理环境都很熟悉,要他去当县长,认为是很恰当的人选。胡云翼受命于危难之中,向行署借了一大队兵,匆匆上任,进驻王坛。 王坛是一个山区小镇,精华之区全在塘北水乡。没有精强的武装力量,休想越雷池一步。当时,要搞武装,谈何容易!需要大量的人和钱从何而来?胡云翼没有办法,只能暂安现状,徐图开拓。 “金兰会战”前夕,海匪出身的王阿宝伪军,仗敌人势焰,踏遍了绍兴山村。胡云翼连王坛也坐不住了,避走会稽山下的一个更小的村落——陈村。把仅有的一点武装驻军在山脚下,不带枪的人直上山顶。岭头山民七户,终年吃自产的山药蛋,我们初用咸菜卤烤了吃,味同栗子,很是好吃。日子长了,胃口倒了,越吃越感难吃。为了果腹,还是一个一个勉强吞下去。半月之后,才下山食正经的饭。 严酷的斗争生活考验了我们,更考验了县长胡云翼和他的夫人赵潭秋。
在 敌 机 轰 炸 下 胡云翼在抗日战争中,遭受过两次较大的敌机轰炸:一次在海盐,一次在天目山。 海盐, 在浙西敌后, 一个尚未被敌人占据的县城。胡云翼领导的三区战地政工队,就驻在城东市梢头的张家祠堂里。“浙西青年训练班”也设在此。第五支队司令部驻在城郊。这座县城,没有一点防空设备,市面却畸形繁荣,每天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敌机来轰炸那天,正是“浙西青年训练班”训练结业,年轻人还在集体生活里,显得十分活跃,有人在大操场上比赛篮球,有人挥毫在画墙报……突然,了望台传来几声尖厉的哨声。哨声与敌机的轰鸣声同临上空,在张家祠堂里的同志们,已来不及走避了。顿时,爆炸声四起,12架敌机轮番轰炸达一小时之久,张家祠堂隔壁的冯家花园里的一株大桂花树,被炸得掀过墙来, 横躺在进门的天井里, 围墙也开了个大缺口。…… 我从外面跑进来,正碰到胡云翼从里面走出来,两人互问情况,幸好同志们均安然无事。胡云翼立即组织队员上街抢救。熟悉的街道全变了样:跨市河的石桥被炸毁了,桥下的几间小屋不见了,曲尺街被炸直了,电线上挂着条血淋淋的肠子,断肢残体随处可见,从刚刚救熄的被烧的房屋里,还断断续续传来婴儿的啼哭、老人的呼救声……海盐被炸毁掉半个城,死伤的无辜市民难以数计! 第二次,是在浙西天目山被炸。当时,胡云翼担任浙江省行政干部训练浙西分团的教育长,驻在朱陀岭上。两架敌机轰炸的目标是浙西行署。但行署倒没有受难,而古刹禅源寺的大雄宝殿已被炸毁,朱陀岭无恙。
队 员 之 家 胡云翼领导的浙江省政治工作队第二大队,是由他担任队长时的三区政工队扩组而成的。在天目山集训时,编入了谈益民领导的兵站医院的一批流亡青年、一批由“浙西青年训练班”结业的学员、还有一些不堪当地反动势力迫害的县政工队员等,是省政治工作队第二大队基干队员。省政工第二大队,对来投奔者一概接纳,并允许来去自由。所以,乍看起来队员“成分比较复杂”,但从未闹过事,且工作都很积极,爱国热情很高,队员叶宗淦、沈清华等一批优秀青年,为抗日守土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同志们对省政治工作第二大队,视同自己的家,人人在这个革命大家庭中,感受到集体生活的温暖,直到政工队被解散。
到 重 庆 受 训 和 结 婚 1940年春,浙西行署派方元民、胡云翼、曹天凤去重庆“中央干训团”受训。方元民是吴兴县县长,胡云翼是浙西行署秘书处长,曹天凤是浙西民族文化馆馆长,三人都是浙西行署主任贺扬灵的智囊人物。 在重庆,方元民接上了陈立夫的关系,垫平了飞黄腾达的路;曹天凤仍抱着他的“科学三民主义”的著作回来;胡云翼正式结了婚,带着他的新婚夫人同回浙西。 胡云翼的前妻是一位北平姑娘,因感情不合而分手。在重庆与胡结合的赵潭秋,据说是他的同学,是一位很会治家的四川姑娘。她在抗战前线,也与男同志一样,跋山涉水不辞辛劳,是一位为民族生存甘愿作出牺牲的好女人。胡云翼在不惑之年与她结合,总算有了个温暖的家。
欢 迎“3 5 支 队” 胡云翼担任绍兴县长,是受命于危难之中。原绍兴县的武装力量,早已全部崩溃,只剩下一个警察局长,带着为数不多、武器残缺的几十个保警战士。全县自卫力量十分薄弱,境内敌伪势力猖獗。 到任后,胡云翼对抗日的部队,不分派系,优礼相待。有一天,他要我带人去黄城镇欢迎“35支队”。这支队伍,是四明山抗日游击队的一部分,是从三北地区转移到诸暨枫桥方向去,路经绍兴县的。胡云翼得知消息后,即通知黄城镇公所,早备茶水招待并派我去迎接。待我赶到黄城,“35支队”绕道黄城镇郊,已去枫桥,派了几个政工队员前来道谢。我们虽未会面,内心甚感亲切。
青 年 党 之 “谜” 抗战胜利后,胡云翼当了嘉兴县县长。 有一次,青年党的头头陈天启、左舜生、崔万秋等来嘉兴游南湖。胡云翼盛情款待了他们,于是,在浙江的政界中传出“内部消息”:“胡云翼将出任浙江省政府委员,是青年党提的名。”还说:“胡云翼也是青年党头目”。流言一时盛传,我不明所以。 我趁单独与他见面的机会, 询问了这件事。胡云翼说:“陈天启、左天舜是我在中华书局编译所的旧同事。我们之间只有友谊,没有政治。” 后来,胡云翼在嘉兴县长任上辞职,才使人们明白:原来盛传的“内部消息”,竟是国民党内部政治倾轧的讯号。
夜 闯 塘 栖 镇 1938年的冬天,战地政工队的一部分队员和青年营全体战士,越过沪杭铁路封锁线,去到了崇德、桐乡、德清一带活动。 政工队驻在新市镇镇郊。新市,是德清县的首镇。因离敌人控制的据点和防线都比较远,敌人鞭长莫及,使敌占区的一批工商业者和殷实富户,都避难于此,新市镇便畸形的发展了起来,成了敌占区的日用品与游击区的农产品交流之地,人称为“小上海”。但,镇上文化生活极其贫乏,教育更跟不上来。学校停课,消息闭塞,谣言时起,人心惶惶。我们驻镇后,针对当时情况,先从教育抓起,办了几所流动小学,既使儿童有书读,又把学校当成宣传抗日的阵地。同时,我们创办了一张油印报——《浙西时报》,晚上收听广播,白天刻印,报导抗日形势,驳斥汉奸卖国贼的“和平”滥言,并将小报在社会上广为散发,连敌占区里也设法送了进去。报纸虽小,却起到了澄清听视、震慑邪恶的作用。 但是,办报要用的白报纸、蜡纸、油墨等必需品难以解决。经请示胡云翼,他果断地指示:“向敌占区要器材!”于是,大家一起商议,一个“夜闯塘栖镇”的战斗计划形成了。 塘栖镇,是杭县的一个大镇。离杭州近,水、陆交通都很方便。白天,日寇常在镇上来往巡逻,我们要进去,很困难;晚上,日寇才龟缩进据点,由驻镇的“维持会保安队”维持治安。 镇上成立的“维持会”,会长叫侯文龄,是塘栖的知名士绅。抗日除奸的枪声震慑了他,他便见风使舵,在对日本人效力的同时,对抗日人士也尽量敷衍,不敢随意密报陷害。正巧他还有个侄儿在塘栖小学教书,他侄儿“身在曹营心在汉”,是个热血青年,又与我政工队的屠曦同志相识。我们便利用这些关系,夜闯塘栖镇,通过这位小学教师找侯文龄。 从新市到塘栖,坐船需一个小时。生意人都乐意坐夜航船,因为晚上一般不会遇到日寇,在哨口检查的都是“保安队”,船老大和他们又有往来,安全得多。我和屠曦俩人混入生意人中间,坐夜船闯进了塘栖镇。 我们先到塘栖小学找侯的侄儿,他说:“今晚叔叔宴客,明天再进行吧!”并把我们安顿在旅馆里住了下来。 半夜,一阵楼梯急响,来人急敲我们的房门。我想,莫非他也出卖了我们?继而再想,到这个时候,豁出去了,怕什么!示意屠曦去打开房门。门一开,进来四、五个荷枪实弹的士兵,为首的一个问:“你们从哪里来?干什么的?”我高声回答:“从新市来,找侯会长!”我的回话还起了作用,真的把他们给镇住了。他们也不再问就走了。 第二天早晨,侯的侄儿来招呼我们吃早餐,说:“昨晚你们受惊了,是怪我忘记告诉他们了。”吃完早饭,由他陪同我们去见侯文龄。侯文龄也对我们很客气,还说:“昨晚弟兄们不懂事,冒犯!冒犯!请勿见怪。”客套几句后,我们把正事提了出来,他满口答应。立即派人将我们所需的白报纸、油墨、蜡纸等送来,还送给一份杭州出版的敌伪报刊,供我们作参考。当晚,我们又坐夜船,返回了新市。 后来,侯文龄也未食言,照我们提出的,按月把我们办报需要的器材,交夜航船运到新市,我们也把这份抗战小报越办越好。
全省政工队员代表大会 1939年春夏之交,战地政工队从敌后调回后方整编。此时,浙江省政府在方岩召开全省政工队员代表大会。胡云翼、莫仲乔和我三个人代表省政工第三大队出席了会议。 这次大会,以交流对敌斗争的经验和教训为主,强调不分党派,发动民众,团结抗日的重要性。会上,谴责了有些地方的党(指国民党党部)、政机关以“清党、限共”为由,限制干扰抗日的言行。这是一次贯彻统一战线精神、团结抗日的大会。反映了这时的浙江政工队,正处在全盛时期。 在五峰公园的晚会上,由我汇报了战地政工队第一次冲过钱塘江时,在敌后海盐茶院遭遇敌人,我们有20余人,其中还有6位女同志壮烈牺牲的经过。这是在浙江抗战史上,一批较早为国献身的爱国青年。听完了汇报,与会同志全体起立致哀,会上泣不成声。 会议期间,省主席黄绍_曾多次召见胡云翼,对他甚是器重。胡云翼还巧遇谭惕吾。此时谭任内政部科长,来浙江视察。我们一起同游了方岩名胜蜈蚣庙。
“席梦思”与“革命疮” 由于我们长期在敌后工作,经常睡稻草地铺,我们戏称为 睡“席梦思”。睡在这种高级的“席梦思”上,受足了寒湿,再加上营养不良,身体抵抗力差,队员们普遍生了疥疮,大家又称为“革命疮”。在当时缺医少药的情况下,病势十分凶猛。医生说,如果疥疮爬上了心窝或者面颊,就很危险了!我们的沈清华同志,就因病成这样,死于东阳县医院。沈病危时,胡云翼前往探望,他向大队长要求吃只鸭子。医生也向胡云翼求情,说:“病已如此,让他吃吧!”胡云翼只得忍痛点头,挥泪而别。沈清华和我同在一个区队,朝夕相处,我尤为悲痛!50年后的今天,回忆起来,余痛犹存。 后经省方关注,拨下来一批“六O六”、“血花散”等药品,才抑制住病势的发展。但在当时,连疥疮也难根治。直到同年冬季奉调天目山集训时,还有部分患者仍留在于潜养病,不能同往集训。
我们在天目山上 1939年冬天,朱陀岭上热气腾腾。三个省政工大队的几百名年轻的政工队员,带着对敌斗争的经验和教训,从敌后来,从敌前来,会师在天目山上。 这期集训,是浙江省干训团浙西分团第三期,也是三区专员贺扬灵调任浙西行署主任后的第一期。教育长吴寿彭,原是省政工室主任;主持教务的方元民,是省政工第一大队大队长;第三大队长胡云翼为总队长,下设五个队:一队队长丁篪声,二队队长姚旦,三队队长谈益民,四队队长夏赫非,五队队长杨维礼。我因疥疮未愈,留在于潜休养,未能参加训练。待我来到天目山时,正是集训结业,大家整装待发的前夕。总算赶上了和大家同声高唱《我们在天目山上》。这支激励斗志的战歌,几乎是《我们在太行山上》的原词原曲,只是把原词中的“太行山”改成了“天目山”而已。 在天目山出发前,全体人员又经过了一番调整改编:第一大队方元民为大队长,下属二个队:一队丁篪声,二队姚旦;第二大队胡云翼为大队长,下属二个队:三队谈益民,四队夏赫非。原三大队撤消,原二大队的人员编为第五队,由洪流担任队长。我被编在第四队,任第一区队长,第二区队长陈才庸,第三区队长为吴寿觉。
迎雪翻高岭 浙江省政治工作队第二大队,受命去浙东参加宁、绍保卫战。经大队部研究部署的前进路线是:先到杭县太公堂,然后抢渡富春江,在诸暨境内跨越浙赣线,插入绍兴县境。这条路线,确实比较隐蔽、快速。但是,由天目山去太公堂,须在于潜、桐庐间翻一座高山。我们虽然不是正规军队,却也“军令如山”,必须定期出发,限期到达。 真不凑巧,上路的那一天,天公也不作美,大雪纷飞,把狭窄的山道,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雪,把山道边的坑坑洼洼全淹没了,行人根本分不清哪是路哪是坑,一不小心,就踏入洼坑,弄不好一落千丈。但是,队员们并没有被困难吓倒,以饱满的精神踏上了征途。 我和四位疥疮未愈的同志一道先走,结果还是落在了其他同志的后面。前面走过的脚印,随即就被大雪封住,走一步要探一步,既累且慢,与同志们越离越远了。队部为了确保全体队员安全到达,特派了二名身强力壮的同志陪着我们走。他俩各拿一条二米长的竹竿,在前面探路,我们走走歇歇,一步一步跟在后面,待能望得见山顶时,已是午后时分。大家饥肠辘辘,正好山顶上有一草棚,内售黄麂肉、烧酒,锅里还有热气腾腾的油豆腐,诱得我们垂涎三尺。说也怪,病人的嘴还更馋,我们坐下就大吃了起来,把时间又耽搁了。先到的同志不见我们从山上下去,又焦急地返回来找。下山更难了,脚总站不住。我们只好坐在雪上,一段一段往下滑。等我们赶到目的地,已经掌灯了。胡云翼在屋前等着我们,一见面就要我们赶快把结了一层硬壳的棉衣脱下来,架在火堆上烤干了再穿。 有人说我们队员的生活太苦 了!苦倒是苦一点,但是与“亡国奴”一比,就觉得不苦了。
胡云翼离队 胡云翼要离开政工队了。当时有二种说法:一说是浙西行署主任贺扬灵要他去襄助工作;一说是被迫离开的。我看两者兼有之。 1940年夏,据说蒋介石对浙江省的青年政治工作队有不同看法,说什么在国民党中央的青年组织(指三民主义青年团)没有健全以前,去把青年组织起来,是替共产党组织,是供共产党利用,“以后一定要由三青团统一”云云。浙江省各县的政工队,就如秋风中的落叶一样,全被摧残完了。到处都收编成了“青年服务队”,划归了三青团管辖。省政工队虽一时未遭毒手,但也岌岌可危!三青团浙江支团负责人宣铁吾,张牙舞爪, 总想一口吞食。 到处说我们政工队里有“异党分子”, 还说政工队里男女不分, 混杂一起,扬言要进行“清筛”。这样,四队队长夏赫非,果然被迫离队了。队员们激于义愤,纷纷自动离队。我也赶形势,趁胡云翼还没有走,就向他请准长假先走。接着,胡云翼自己也离队了,去到浙江省干训团浙西分团任教育长。 不久,省政工队的骨干周伊虹(伊兵)、章亚白(伊群)、姚一帆、叶宗淦、陈大庸等都先后离队。这支新生的抗日力量,就这样烟消云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