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之后

机会与天赋成就了他

　　唐凯３０岁刚出头，已是本市的知名企业家了。他毕业于名牌大学土建工程系。曾在一家私企工作，很快博得了老板的赏识。他属于那种“复合型”人才，除去扎实熟练的专业基本功，在英语、计算机、营销与社交方面的天分也不错。在私企干了几年之后，他结识了老板的侄女———本市分管城市建设的副市长的女儿徐慧。徐慧是市工商银行的干部，人长得漂亮，又是理财的好手，惟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清高了点儿，有大小姐脾气。

　　一天，热恋中的唐凯忽然对徐慧说：“我想出来自己干。到时候，求你家老爷子给点工程，我想咱们不出３年就成了个小富翁！”

　　徐慧本来就是欣赏唐凯的博学多才，方与之建立恋爱关系的。如今又见这个未来的夫君有如此雄心大志，心里十分高兴，嘴上要唐凯慎重考虑，心里却暗暗为唐凯鼓劲儿。她扔下大小姐的矜持，充当了唐凯创业的说客———先是说服父亲，求他必要时扶掖一下，后是利用父亲老部下、老关系以及自己的旧朋新友，开始为唐凯的公司做铺垫。

　　国庆节，唐凯的“凯发建安公司”挂牌开业。

　　在徐慧的游说下，市里大大小小的官员成了开业喜宴上的贵客。

　　凯发建安公司很快在本市声名大噪，业务辐射周边县市，生意如日中天。

　　第二年，成功的喜悦包围着差点儿陶醉的唐凯，在一次酒后大着胆子向徐慧正式求婚。

　　不料，徐慧给了他个下马威。

　　徐慧一脸的不屑，她问：“你以为你很成功了吗？”

　　唐凯一怔：“至少算小小的成功！”

　　徐慧不依不饶：“何以见得呢？你所谓的成功标志是什么？”

　　“公司滚动发展，品牌初见成效，信誉有口皆碑，另有上百万固定资产……”唐凯如数家珍。

　　“你错了，这些只能证明你是一个暴发户，一个机会主义分子。没有我和父亲明里暗里大力支持，你能有今天？”

　　唐凯立马嬉皮笑脸地赔礼求情，并信誓旦旦要照顾徐慧一辈子，让她永远幸福。

　　求婚成功！唐凯与徐慧的姻缘成了当时市里关注的热点。

　　婚后的徐慧依然性格不改，自视清高，对唐凯的乡下亲朋不冷不热。有时候，她还常常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唐凯下不来台。

　　唐凯心中颇为不满，也无可奈何。

　　有一次，几个业务单位的老总被唐凯邀至他的家中玩牌，实指望徐慧下班后一同去饭店撮一顿。不料徐慧回家跟客人们点点头，便径直进了卧室。

　　唐凯请她陪客人去吃饭，她借口不舒服推脱。一群人灰溜溜地离开了唐家。

　　唐凯那天的东道主做得不开心，大家也感到没趣，草草吃过饭后纷纷告辞。一场本来十分欢快的聚会因为徐慧的冷淡不欢而散。

　　回到家，唐凯本想发作，又觉着不妥，话到嘴边又咽下。他忍着怒火问徐慧：“真的不舒服吗？”

　　徐慧杏眼一瞪：“今后，你那帮土财主朋友别往家里带，瞧那一屋子的烟臭！”

　　唐凯忍了半天，说了声：“好吧！”

　　成功靠自己的才智，也靠了岳父家的关系网，这一点，一直是唐凯不敢理直气壮与徐慧对抗的理由。他那种在外底气十足大老板、在家低眉顺眼小绵羊的日子过得压抑而沉重。

温情与服从让他非常满足

　　在家里，唐凯只是一个不敢乱说乱动、处处谨小慎微的懦弱男人，就连夫妻生活，徐慧尽管此刻极尽女性温柔，也难以让他放得开。

　　对这种小媳妇式的家庭生活，唐凯有些厌倦了。每当朋友们羡慕他事业成功、妻子美丽时，唐凯总是长叹一声：“真是一家不知一家难啊！”

　　局外人听他如此说，以为他是故作姿态、身在福中不知福。

　　然而，他最要好的朋友阿刚却是清楚唐凯的处境和他风光背后的苦楚的。

　　有一天，阿刚以朋友的身份请唐凯吃饭。他俩到了本市最有名的希里奇大酒店。酒喝到七八分时，唐凯开始倾诉他对徐慧的不满，直说得杯盏见底、涕泪横流。

　　眼看唐凯大醉，阿刚急忙扶他出门。

　　可一出门，又犯了难：这个样子让唐凯回家不是自寻烦恼吗？徐慧说不定不让他进门哩！于是，他自作主张，把他扶到了一个小姐的房间里。

　　那一夜，唐凯似睡非睡地躺在小姐的软床上，接受女人细致周到的侍候。

　　“小姐，你对我这么好，知道我是谁吗？”

　　“谁不认识您啊？您是本城最有名的建筑业大老板唐凯！在报纸上、电视上……”

　　酒能壮胆，小姐的话很让他受用。从前，他也在这种地方吃饭、洗头、按摩，总是遮遮掩掩生怕人家认得自己。今天，他却为一个陌生女子对他的赞美陶醉许久。

　　小姐年轻漂亮，声若黄莺，她温顺、服从的做派，让唐凯如入仙境；小姐微笑常在、低眉顺眼、善解人意和风情万种的样儿，让人怜爱……那一刻，唐凯感到自己是一个伟岸的、足以让弱女子依靠的强大男人。

　　翌日上午，唐凯在小姐的撩拨下，与她有了肉体的关系。做那事的时候，唐凯并不糊涂，他十分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但他没有半点悔意和犹豫。他知道，他在做男人，做一回真正的男人！

　　事毕，他昏昏沉沉睡到傍晚。

　　此后多日，唐凯一直感到后悔与愧疚。这时阿刚却坏笑道：“不好意思，一醉解千愁，一睡排万忧嘛。荒唐事儿，哪个男人没有过？”

　　唐凯警告阿刚，要他守口如瓶。

　　几天后，唐凯又再去享受那女人的特别———一种徐慧从未有过的温顺与服从，小鸟依人，狐仙般娇媚。

恐惧与多疑差点儿让他崩溃

　　一个月后，唐凯在电视上看到一个有关艾滋病防治的节目，自此便开始了度日如年的惶恐与不安。

　　当晚，他感到下体不适。

　　翌日，他感到头昏乏力。

　　第三日，他感到自己发热、淋巴结肿大……

　　坏消息仿佛在集中发布。第四日，本市电视台播发一则消息，称有一个来自广东的卖淫女可能滞留本市，警方正在追查。其特征为二十岁出头，身材小巧、皮肤白皙，操一口四川普通话……

　　唐凯听后头一下大了。与自己有染的那个小姐与被追查的卖淫女极其相似。

　　他再次去希里奇大酒店查问，被告知那位小姐回四川老家了。

　　闻风潜逃？难道是她？唐凯越想越像、越想越怕、越想越悔……

　　这下完蛋了，身家百万、清白名声、娇妻幼子都完了，自己这条小命也保不住了。他开始偷偷查阅有关艾滋病的资料。越查越觉得自己就是艾滋病人。

　　万念俱灰时，他不敢把这种疑虑告诉徐慧，更不敢说与家人朋友听，他整日整夜不能入睡，人一下子垮掉了，体重由８０公斤降至５０公斤！

　　打破僵局的仍是好友阿刚。

　　见唐凯日渐消瘦、精神恍惚，阿刚就向他悄悄打听。

　　唐凯不肯说出实情。阿刚死缠活磨刨根问底，都没能套出他的全部实情。不过，他已猜出了八九分。

　　“这样吧，我在一家小医院有个要好的朋友，去他那里检查一下……”阿刚够朋友，主动带唐凯去了医院。唐凯那天戴了个大墨镜，像个小偷儿一样溜进了皮肤性病科。

　　做完检查后，阿刚的那位医生朋友说：“我们这里只能做性病检查，查ＨＩＶ得到省医院。”

　　检查报告很快出来了：一切正常！

　　完了！唐凯心头掠过一丝悲凉：是性病还好些，不就是花几个钱吗？如今不是性病，那就肯定是艾滋病了！当即，唐凯头晕目眩，晕倒在医院的走廊里。

　　阿刚手忙脚乱地扶着唐凯离开小医院，直奔省城。

　　在那里，性病检查仍是正常。而有关艾滋病的检查报告，须在三天后才有。

　　回到家，精疲力竭、心中忐忑不定的唐凯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

　　徐慧也对唐凯的异常有所察觉，她提出带他去医院做检查。唐凯借口公司业务太忙有些疲劳以推脱。

　　徐慧的大小姐脾气上来了：“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脸儿黄黄的，瘦得皮包骨头，没病才怪哩！”

　　唐凯说：“三天后，我不用你催，自会了断此事！”

　　“为什么要等三天后？”徐慧有些不解。

　　“三天内我有一笔大生意要谈！”唐凯搪塞着。

　　漫长的三日，恍若隔世。

　　省城的艾滋病检查报告出来了：艾滋病病毒阴性———他是一个健康人。

　　误诊！唐凯认为省城也会有误诊。

　　于是，他又驱车去了另一家著名的省城医院复查，再次开始短暂的对他而言却是难挨的等待。

　　结果仍是艾滋病病毒阴性。

　　长吁一口气的唐凯回到家，对镜一看，不禁又一阵悲哀：满脸憔悴、双颊塌陷、目光呆滞，整个一白粉吸食者。

　　没病怎成这副模样？

　　没症怎么仿佛老了十多岁？

　　唐凯越想越不对劲儿，从此一蹶不振，躺倒在床……

　　于是，他想到了我。拨通了我的电话。

　　唐凯如约而至后，我差点儿认不出他，他真的像个大病之人。

　　听完他的讲述之后，我哈哈一笑：“你呀，只体验过商海中的惊涛，却不曾体验过自己心理中的巨澜。商战是看得见的斗争，那心战却看不见摸不着。那些‘敌人’纯属子虚乌有，是你的假想敌。而你的心理状态很糟糕，根本无法抵御。你没有染上性病，也没有患艾滋病，也许那个与你接触的小姐出道不久，也许她根本就不是你想像的那个携有艾滋病病毒的卖淫女。这一切，皆因你自己的凭空臆想，纯粹自寻烦恼……”

　　我发现，唐凯好像精神振奋了一点，苦兮兮的脸上有了一丝勉强的笑容：“您为什么如此肯定？”

　　“首先，你的疑虑太重，固执地认为对方必是艾滋病病人，这便形成了你的错误思维。其次，省城两家著名医疗机构的诊断具有权威性，没有可能两家机构都误诊。另外，你没有任何艾滋病病毒感染者的症状与体征……”

　　针对他的对号入座、偏执认知和恐惧不安，我采取逐个排除的方法，为他远离臆想做了些心理治疗。

　　第三天，他遵照我的嘱咐，携徐慧来到我的诊室。

　　我没有提及唐凯的臆想病，只是单独与她谈到唐凯的性格以及近期出现的心理障碍，请她多关心一下唐凯，以期让她的丈夫恢复自尊与自信。

　　几次治疗，唐凯的身体渐渐康复，重返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