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儿]“雕琢”,把她“雕”进了精神病院

　　“大夫，小虹的病可以治好吗?”经过我们几天的观察治疗后，小虹的妈妈颤声问我。

　“可能，但需要住院治疗和特殊的护理。”我不得不告诉她：小虹应该送精神病医院。

　听到我的话，面对娇小柔弱的女儿，小虹妈已是泣不成声。初踏入医疗工作岗位时，我最怕女人流泪。现在见多了，每遇到这样的情景，就有一种复杂的情绪在胸中涌动：既哀其不幸，亦恨其处事不当。

　应该承认小虹妈的确深爱着她的女儿。为了女儿的成功，她付出了太多的努力。还在小虹5岁时，她就开始领着小虹到5里以外的音乐学院去练钢琴，每周两次，风雨无阻。小虹的小学四年级老师回忆说：“那时候小虹的钢琴真是弹得不错，每逢学校有晚会，就请她表演。同学们都很羡慕。不过她的学习成绩一直保持在不算好亦不算太坏的水平。”

　高中毕业那年，小虹妈带着女儿报考音乐学院的钢琴专业，但专业考试没有通过。“我不想考音乐专业，”小虹在吃饭时对她爸爸说，“我对钢琴没有兴趣。”

　但小虹妈从来不这样看。第二年她带着小虹再去考试时，音乐学院的教授暗示小虹的妈妈：“最好让你女儿报考普通高等院校的普通专业。”据说小虹弹琴的技巧并不差，却少了对音乐的必需的热情和悟性。小虹满脸羞愧，哭着请求妈妈允许她进爸爸的单位上班。小虹妈闻言第一次发火了：“你爸那个破单位是你去的地方吗?你要为妈妈争气，一定要考上大学。”

　不久家里来了两位家庭教师。一位在星期二、四、六辅导外语，另一位在星期一、三、五辅导数学。小虹每天早晨6点钟由妈妈叫起，读一个小时英语后再去上学。晚上9点半爸爸准时送来鸡蛋肉丝面，与家庭教师一起吃宵夜。小虹向来是温顺听话的女儿，她这次真的想好好用功，好好报答爸爸妈妈的关爱。但令小虹焦虑不安的是，每当她拿起早已重复了几十遍的课本时，脑子里就一片模糊。愈是努力识记，脑子就愈是昏昏沉沉，实实在在有一种“头大”的感觉。两个月过去了，似乎不但没有领悟新的东西，反而连以前记忆犹新的解题规则也被无味的复习冲淡了。 

　“我这样对得起爸妈吗?我对爸妈有什么用处呢?”小虹不断地问自己。每天晚上翻来覆去总难入睡，早晨不等妈妈6点来敲门就早早地忽然醒来。食欲愈来愈下降，走路飘飘忽忽，遇有自行车或摩托车迎面驶过总心惊肉跳。

　悲惨的一天终于到来。这天小虹妈推开关在房内两天的女儿的门，她惊呆了。女儿跪在床前，口里念念有词：“我有罪，我对不起爸妈，对不起老师……我有罪，我对不起爸妈。”小虹妈移步过去，抱着女儿哭喊起来：“虹儿，乖虹儿，清醒清醒，不考了，妈妈不让虹儿考了。”

　第二天，小虹爸给我打了电话。那天下午我见到小虹。尽管我心中早有准备，但第一次见到小女孩那样的神情沮丧、面无表情时还是令我吃惊。

　小虹显然很“惭愧”。惭愧、自责人人都可能有过体验，这不奇怪。人人都可能产生负罪感且相应地有一套承受力，只是承受力因人因年龄而异。当负罪感不断扩张加重以至超出承受的限度时，则可能陷入一种不能自拔的、感到严重地亏欠了别人并自以为罪孽深重的妄想状态。小虹的压力实在太大，沉重的愧疚感已经使她无法解脱，心情抑郁沮丧，对生活失去信心，精神趋于分裂，走入了“罪恶妄想”的极限。凡出现罪恶妄想者常有可能祈求赎罪或产生自杀企图。

　看来住院治疗是必要的。目前抗抑郁药的种类不能说少，但面对小虹爸妈不断地提出“怎么这样，怎么办?”的询问，我更愿意向他们举荐另外的解救策略：这不只是医药可以救治的疾病，更重要的是做父母的应该学会“尊重孩子的人格，尊重孩子的选择”。

　中国父母太信仰“玉不琢不成器”的教育方法。但孩子是可以任意雕琢的玉块吗?这确值得为人父母思考。